第三十三章 西羌（2 / 2）

“先生要是再不换，学生只好自己动手帮您换了。”

“别，不用了…你把衣服放下吧，我自己换……”

一盏茶后。

林栖之穿着一身羌族随从的衣服，觉得这恐怕是自己二十六年来受过的最大的屈辱。先贤圣人，列祖列宗在上，栖之不肖，竟作这身胡族装扮……然事急从权，栖之也是逼不得已，望各位在天有灵，万勿见怪。来日定沐浴焚香，斋戒三月以示心诚……

交了通关文牒，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羌地。而另一边，边城的守将急忙将大周使者到来的消息寄往王庭，信鸽在空中舒展着双翼，洁白的身影渐渐在消失在西北方向。

羌族，王庭。

胡服的侍女从信鸽上解下信笺，快步走进王宫。宫殿里，身披宽松长袍的男人左手支颐倚靠在王座上，神态慵懒，似乎庭下衣衫半解尽情舞动着曼妙腰肢的胡姬们不能激起他一丝兴趣。

“国相，下次有事直接向孤禀报就好，不必准备如此大礼。”年轻的羌王声音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低沉慵懒，仿佛世间再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是，是。”栾仲甫干笑道，心里却暗自记恨。如今的羌王年富力强，却偏偏不近女色，浑身上下更是半点弱点也无，不像他那个无能又短命的哥哥，昏庸愚蠢，轻易就将一干国政大事全部交由自己。

侍女走到羌王近旁，小声禀报着什么，栾仲甫伸直了耳朵去听，却什么也没听清。羌王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朝他这边扫了一眼，他心神一凛，忙正身坐好，不敢再妄动。

心里却是对那个男人的记恨又多了一分。不过也不用等太久了，等大事一成，到时……栾仲甫如是想着，被羌王破坏的心情终于好上几分。

“孤累了，国相如果无事，就先退下吧。”羌王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银丝镶嵌的暗色长袍曳地而过，留给众人一个清冷的背影。

“是。”哪怕人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栾仲甫还是规矩地行了礼，只有隐隐含愤的声音暴露出主人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恭敬。

等到回到寝宫，羌王才挥开一路搀扶自己的侍女。他素来不喜他人近身，刚刚那样也只是在栾仲甫面前做个样子。毕竟，要是让那人清楚自己的喜好，生活就会变得更加厌烦了。

“你说，周朝的使臣到了。”

“是，王上。”侍女恭敬地低头，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

“去传孤的命令，让钟离翰派人迎接。”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保护好使臣安全，务必要确保他们平安抵达王宫。”

“是。”

侍女俯首躬身，面朝着羌王小步向后退出宫殿。

“终于要来了吗。”空荡无人的寝殿里，年轻的王看向窗外旷远的天，低声呢喃。

。

出乎意料地，之后的一路上，楚钦一行人并没遇到什么危险。这日，一行人行至王都附近最后一座城池，再往前，就是羌族的王都，雍都了。

此城名为邽戎，是王畿东部的门户，城高池深，颇具规模。因为次日就能抵达王都，楚钦索性也不急着赶路了，下令在邽戎休整一晚。在客栈沐浴休息一番后，天色尚早，楚钦就有些按捺不住，他早就想去看看羌人的城市长什么样子了。当即兴冲冲地敲响了林栖之的房门，想和他一起去外面游逛。

“阿钦，”，林栖之打开门，颇为无奈，“你让乔侍卫陪你去好不好，先生想再休息一下。”

“可是先生昨夜睡得很早，刚刚在车上还睡了一程。”楚钦怀疑地看向他。

林栖之扶额，昨夜投宿的那家客栈不巧得很，只剩一间上房了，他和楚钦推脱来推脱去，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住了。他怕到时候两人一同就寝又徒生尴尬，便假装自己已经困了早早上床睡下。本来只是托词，没想到躺下之后还真的睡着了。

“先生，你之前教导学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我们到了羌族，正因为是别人的领地，才更应该去了解。如果只通过书来认识我们的邻国，恐怕还不足以真正了解他们。”

林栖之一怔，他确实是因为身在异族领域，而不想与这里的人有过多接触，却没想到楚钦不仅看清他心中所想，还有理有据地劝服起自己。或许，自己不应该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他。他的小哭包，真的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