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1 / 2)
自从孙母愿意开口说话之后,她也渐渐地愿意开始配合治疗,胃口也变好了,不像是之前一样死气沉沉的状态。孙弋一家在医院也终于轻松了许多。叶楸依旧是每天来一次,一次谈话持续一个小时。谈颂虽然依旧不愿意跟他们说话,在叶楸面前却十分放松。孙弋去看她时,只觉得她终年紧绷的眉间那种乌黑的云翳似乎渐渐散开,整个人的神态都舒展了许多。她的主治医师也说孙母现在的状况很好,手术也提上了日程,就定在过年之后。
即使如此,孙家对孙母的照顾也愈发上心,又请了两个专业的护工,日夜照料。孙卫靳和孙澜在N市都有自己的房子,倒是不必要在酒店久住。何况他们都有自家的生意要打理,孙父还好,只需要偶尔回去,其他远程办公也无碍,倒是孙澜,日夜牵挂着女儿和丈夫,等孙母情况一稳定,她便赶了回去,只拜托孙弋多多看顾孙母。
孙弋自然是不会推辞。他也体谅自己姐姐的为难,让她不必太担心。
这天是周六,亓官莳前一晚炖了人参黄芪乌鸡汤,一掀瓦罐盖儿,房间里都是乌鸡鲜美的气味儿,亓官莳有些得意:“这道汤里我放了人参、枸杞、天麻、川穹、白芍、桑寄生、麦门冬。最适合病人用来大补了。说起来这还是我外公留下来的药膳方子,里面各种药材的比例可都是密不外传的。叔叔最近照顾阿姨也辛苦了,也需要好好补一补。”
孙弋眉眼弯了弯,脚边是循着香味儿赶过来的奶橘酱:“那我呢?”
亓官莳听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容上萦绕红晕:“你?你还要补什么补!?”
说完便转过身去乘汤,看也不看孙弋。
孙弋反应过来,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他心里的愁郁一扫而空,只想抱住亓官莳,狠狠吻他几口。但又怕真的惹恼了亓官莳,只好作罢。
亓官莳将人参黄芪乌鸡装进保温桶里,两个人驱车去了医院,正好在午饭前将汤送去。到了医院,病房里只有孙卫靳和孙母。孙弋将保温桶递给孙卫靳,随口问道:“看护去哪里了?”
孙卫靳道:“知道你们要来,我让她先去吃饭了,你们吃完了吗?”
“嗯,吃完了才送来的。”因为是周末,两个人都起得晚,索性早午餐一起吃完的。
亓官莳和孙卫靳谈颂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再说话了,此刻便低头将连汤带肉把乌鸡汤倒到碗里,那汤炖了一个晚上,鸡肉和骨早就分离开来,只轻轻一拨,皮肉便剥离下来。孙卫靳忙过去将碗接过来,道:“我来吧,小莳,辛苦你了。”
孙卫靳很是喜欢这个俊秀温润的青年,再加之就算谈颂一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亓官莳却毫无怨言,只送了许多自己做的药膳来,来了也不久待,似乎是担心谈颂看见他不愉快。他心里便对亓官莳更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这孩子难得的很识大体。而亓官莳看着亲手喂谈颂汤羹的孙卫靳,心里也暗暗在想,这个可以当他父辈的男人,如果不是年轻时做过对不起家庭的事让孙母对他因爱生恨性情大变,的确也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了。只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情,自己不好置喙。
谈颂喝了大半碗乌鸡汤,便歪过头去不再吃了,对着他们,她依旧是经常沉默。这时有个小护士敲门进来,问道:“903的病人家属在吗?许医生说在的话去一下他的办公室,他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手术方案。”
孙卫靳看向孙弋:“你跟我一起去吧,许医生一直很忙,你也难得碰上。”
孙弋点点头,两父子便一齐出去了。
病房里便只剩下了亓官莳和谈颂两个人。
单人病房十分宽敞,亓官莳见谈颂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见护工又没来,也一时不好走开。他见置物柜上有新鲜的雪梨和自己买来的荸荠,便拿了水果刀,削了起来。
削好后放在碟子里,又把碟子放在病床旁,插好牙签,他轻声对谈颂道:“我看您嘴唇有点干燥,雪梨和荸荠都是清热去火的,您可以吃一点。”
谈颂听了他的话,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理他。
亓官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把削下来的皮都扫到垃圾桶里。抬头时,却听见谈颂有些嘶哑的声音:“你不会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接纳你吧?”
亓官莳的动作一顿。
但他不以为意,将削下来的果皮打扫干净了,这才抬起头,和谈颂对视。
谈颂的容貌其实很美,孙弋和孙澜都遗传了她的相貌和五官,只是孙澜更秀逸,孙弋更英挺。只是常年心情抑郁,再加上如今重病在身,她的神情非常憔悴。只是看向亓官莳的眼光却很冷,还带着几分讥嘲之意。
亓官莳坦然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神:“阿姨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他没有等谈颂回答他,便又接着道:“的确,您是阿弋的母亲,我自然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接纳和承认,可是即使这样,我愿意对您好,愿意好好照顾您,却并不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我对您好,一是因为您是阿弋的母亲,二是因为您现在身患重病,需要人照顾,仅此而已。”
他又道:“您可以不必在意我,就算把我当成毫无关系的人,我也不会在意。但是,说一句逾越的话,您接纳还是不接纳我,对于我而言,其实也没有太重要的关系,因为我和阿弋之间,并不是一定需要你们的认可,这终究是我和他的事情而已。而他是一个独立的、已经成年的人,他有权力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
他声音清越,十分平静,面色淡然,不卑不亢。谈颂见他这副模样,一时倒不好说些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冷笑了一声:“你倒是真的巧言善辩。”
亓官莳曾经在孙弋的讲述里了解过谈颂那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倒也没有期望自己这一番话能够打动孙母,而孙母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他也会觉得正常。
他说的话具是发自真心。他并不期望自己对孙母的悉心照料会让她对自己改观,却也希望孙母知道,一个母亲,如果真正爱她的孩子,是不会像她一样,用“为他好”的名义,肆意地逼迫辱骂他。
两个人说完以后,具是无话,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那碟削好的雪梨和荸荠就放在那里,也没人去动它。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气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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