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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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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允诺,许行之这才稍微舒展了眉头。他迟疑地回头看了穿着白大褂的苏明祁一眼,对方依旧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莫名的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走了,”陈班回头说,“先把班上的事处理好,再来看她。”

“……”许行之闷声道,“嗯。”

他们两个顺着路向下走,走廊处站着两个护士。其中一个圆脸可爱些的在问那个美艳的女人,正饶有兴致地闲聊着:“唉,糖糖,苏医生不是外科医生吗,今天怎么到精神科值班去了?”

另一个女人稍显冷淡地回答,看上去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不关我事。”

听到这句话,许行之皱起了眉头。他跟着陈班向下走,走到一半忽然开口,道:“陈班,晚上我要请假。”

陈班正心烦着,回过头,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嗯。”许行之的声音格外平淡,但是总觉得哪里难受似的。他蹙起眉,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胸口疼。”

-

市一医院。

精神科的独立病房,里面白净亮敞。白色的纱窗半打开来,外面的新鲜空气灌进屋子里,心旷神怡。

病床上坐着一个姑娘,面色苍白,没多少血色,显得有些孱弱。她身后垫着一个白色的靠枕,这样方便她坐着不废多少力气。

苏明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这幅景象。这个叫陆六的小姑娘淡淡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眸光含蓄,带着许些忧郁。

他的脚步放轻放缓,渐渐的没声儿了,静悄悄地拉过一边的椅子,然后坐在上面,整个人坐在房间的最里面,一个角落里。

白色的大褂和雪白的墙壁快要融为一体,陆六的睫毛颤抖了下,没有出声。

她低垂下眉睫,不说话。

苏明祁看着她,忽然笑了。他道:“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觉得她要是像你这个样子,我作为父亲会非常心疼的。”

陆六:“……”

听到“父亲”那个词,她的睫毛颤抖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一声不吭。

苏明祁笑了,他问:“外头的那个人,还是个少年。”

陆六动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不解,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说一些什么的样子。

那孱弱的模样莫名的几分可怜,像是失魂落魄的兽,小声地呜咽着,可怜兮兮的。

“可是少年也会长大成人。”苏明祁依旧是笑,温温和和的。他说,“少年会为了自己的姑娘勇往直前,扫平她道路上的一切困难。”

“到那时候,他就不会被称为少年了。他会因为你的开心而开心,也会因为你的悲伤而悲伤。他的肩膀会变得宽阔——”

陆六还是用那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没有听明白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说什么一样。她睁着懵懂的眼眸,眼神纯净的像个孩子。

苏明祁看着她,笑起来,宽慰她道:“小姑娘,这世上爱你的人还有很多。别那么绝望。”

爱?

爱她?

……爱。

陆六蜷缩着手指,慢慢地低垂下头。她还是没有任何回话,就像是永远沉默着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别人还会陷入深深的怀疑,不知道她是否认真地听别人说的话了。

苏明祁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不满。他起身,来的时候静悄悄地,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地。在那里看了陆六很久,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个病房。

苏明祁离开后,陆六又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很难用言语形容,有些浑浊不堪,可又看上去清明的很。

她看见窗户边上有几株养的很好的君子兰,外头郁郁葱葱,正是盛夏生机勃勃的时候。蝉鸣鸟叫,生生不绝。

陆六莫名地想起了小时候陆之远教她的语文诗词——

夏天,是万物繁盛的时节。

她呆呆地坐在病房上,总觉得难受,胸口闷闷的。还有些酸,有些疼。

白采兰,陈班……还有,许行之。

陆六觉得疼。

她从未做错什么,也从未伤害过人。

凶悍是为了自保,她不凶,可能就有人来欺负她。可是她太凶了,总有人误会她。

陆六想,这到底算什么呢?发生的什么破事,都能算到她头上来。

被污蔑,百口莫辩。

眼睁睁看着污水往自己身上泼,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她要证明自己,直接去重做一次试卷,那也没有任何可能。

因为答案早就在考完试的那天下午全发下来了,她就算是考到了这次的成绩,发挥了那种水平,也不会有人过来说一句:“对不起。”

谣言啊。

陆六想,这是最能杀死人的东西了。

做个好孩子从来都是很难的,就像是小时候听到的那个故事一样,坏人做了一百件坏事,可是如果他偶然做了一件好事并被别人看到,他就是好人了。

可是如果好人做了一百件好事,偶然做错了一件事,他就是个坏人了。

陆六对自己说,在心里由衷地对自己说——做个坏孩子吧。

吸烟,打架,闹事,作弊,这样她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不行。

可是……不行。

那个早已经死去的男人曾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用着那令她想哭的温柔语调告诉她,夸奖她:

“六六以后一定会是个人人喜欢的好孩子哦。”

“……爸爸,”陆六慢慢地垂下头,枕在自己的双膝上,深深地埋下去。她轻声呢喃着,像是在给很远很远的人传信,“我好想你啊。”

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啦。

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呢?一年后?两年后?……还是,十年后,几十年后呢?

时光真是漫长而残酷啊,那么久的时间,才能再次见到想念的人。

陆六的泪,慢慢地落了下来。

泪水沾湿了她耳鬓旁的发丝,打湿了一片。洇染开来,头发就纠结到一块儿去了。

陆六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明净的窗台,她的眼神忽然一亮,似乎知道了某个可能性。

她没穿鞋,慢腾腾地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空旷的窗台走去。

这里是一楼?是二楼?还是……六楼?

陆六不知道。

可是那窗台太有吸引力了,外面的绿色植物在茂盛地生长着,鸟儿在快乐地鸣叫着——

它们似乎在狂欢般地说,来吧!这里的一切再也没有了忧虑,你会见到你想念的人,你会得偿所愿,这里你是最好最美的梦——

陆六轻轻地踮起脚尖,她感觉自己就快飞起来了,像是外面那些鸟儿一样,翱翔在蓝天之上。

有风吹过,轻柔地拂过面颊,带来丝丝的瘙.痒。那样的触感太过于美妙,温柔地像是回到了摇篮里。

——曾经我也是真的想,从此一了百了。

陆六闭上了眼睛,她的心平静下来了,整个人的面容无比的柔和。

唇甚至轻微地上扬,是最漂亮,最美好的一个微笑的弧度。

刹那间,脚尖轻轻地踮起。

然后世界陷入了沉默之中,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安静的如同在母亲的肚子里,安详至极。

爸爸。

陆六在心底微笑着说,我来见你啦。

你想不想……六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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