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2 / 2)
在牢里,这孩子病了几回,每次都恨不得她真的去了,好不受这人间的罪,偏偏她又挺了过来。大家都知道舒家这回是不成了,只有她一直相信,祖父没有罪,没罪的人不会被砍头的。
就是这么一个没见过一丁点黑暗的小姑娘,半夜被硬生生从余氏怀里扯走了。说是好几年前,舒万里替她和定远候府定了婚约的,皇帝也认了,让接回去,以后就是定远候府的孙媳妇了。
余氏眼睛血红,嘶声道:“她有她的命!定远候府认她,她不能有当官妓的娘亲和姐姐!要不认她,她她也万万不能到这里寻我们。”
舒灼华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无论我们什么样,她只想要我们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啊娘。”
“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希望!”余氏像是用仅剩的生命爆发出一声哀鸣,“都没了啊!舒家顶门立户的男丁,都没了!你爹你爹都没了,我活着做什么啊,我怎么还活着啊!”
眼泪喷涌而出,舒灼华拼命抱住脱力的母亲:“二堂弟还活着,我们舒家还有人,娘,舒家还没完。”
余氏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她太虚弱了,牢中的日子已经耗尽了她的精气神。和丈夫琴瑟和鸣这么多年,内心是有感应的。舒恭之被砍头的那一瞬间,她离得很远,却觉得自己有一部分魂魄也跟着走了。能强撑着走到这里,不过是念着,要带着蓁蓁一起走,不能把她留给这吃人的人间。
舒灼华磕磕绊绊把余氏扶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冷茶,喂到她嘴里,茶没咽下去,洇出一口血来。
茶杯落地,摔成几片。舒灼华抖着手去擦余氏嘴角的血迹,眼泪拍打到余氏脸上:“娘,娘……”和我一起活下去,等下去,还有盼头的,还有的。
余氏最见不得儿女流泪,心里一恸,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来。
舒灼华怎么都擦不完母亲嘴角的血,慌忙要往外走:“没事的娘,我去找大夫,我去……”
余氏死死扣住舒灼华的手:“蓁蓁,听娘说……”
舒灼华摇头不听,甚至要去掰开母亲的手:“大夫来了我再听,娘,我要去找大夫,让我去吧,娘……娘……”
“听……听我说,听我说……”
舒灼华滑跪在余氏面前,泪如雨下。余氏摸摸女儿的脸:“可怜我的女儿,没投生到好门庭,爹娘连累你啦。”
“不是的,没连累,娘,您别说话了,歇一歇,啊,您歇一歇就好了。”
余氏眼里都是怜惜:“都羡慕我生了个好女儿。生了你第二天,眼睛一睁,大家都看楞了。花苞样的人啊,见风就长,又俏,又乖,又灵。你爹睡到半夜就爬起来愁啊,这么个闺女,只想搁心窝里疼啊,要是有天嫁人离了家,可怎么办呢。”
“娘啊,娘啊……”
“你长成这样,在这里,怎么办呢?”
舒灼华胡乱擦擦眼泪,手往地上摸索,捡起一块茶杯碎片,眼睛一闭,就在左脸上重重一划,哗地开了道血口子,割得太深,皮肉都卷曲起来。
舒灼华扔了瓷片,握住余氏的手:“我会护好自己,您……您和爹,不要担心我。这下……这下好了,爹总算有时间陪您到处去走走了,等见了爹,和他回江南看看,再看看漠北,别惦着我,也别惦着呦呦,我们都会好好的……”
舒灼华说不下去了,抱着余氏泣不成声。
再也支撑不住了,余氏迸发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掐住她的手腕:“你要想活着,就为了自己活,别为了呦呦!别为了舒家!为自己活!”
舒灼华放声痛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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