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父亲这几年忙着做什么生意,一直在外地忙着,苏杳若也没怎么过来,看样子是跟在父亲身边帮他。
因为大多数打过来的电话里,都是苏杳若轻轻柔柔地叮嘱吃穿用度好好学习,父亲只是草草说几句,背景的嘈杂里有人在交谈的声音。
倒是我收到录取通知的那个晚上,父亲忽然打来电话,说想和我聊聊。唐姨就过来找我,低声告诉我她觉得父亲喝多了。我一手拿着扇子,盘腿坐在唐姨家走廊上,靠着柜子,听父亲罕见的絮叨。
父亲说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小时候没能陪我们长大,母亲走后也没能把我们带在身边,他说当时他也处处捉肘,四处奔波,觉得对我们的成长不好,而且他也想完成和母亲那年的约定。
我一直沉默,父亲像是还在喝,我听着他喝酒,他说我终于要完成了,只要再多一些时间。他说:“照顾好小迟,你是他哥哥。不论你最后成为怎样的人,不论小迟最后成为怎样的人,你都是他最亲近的家人了。”
我沉默着,那边父亲也不再出声,好像过了很久,我听见父亲均匀的呼吸声,我扶着柜子站起,脚已经发麻,我把电话挂上,呆站了很久。心里却不是很难受,像是释然了,甚至轻松了些许。
我在火车上向外看。车窗外飘来煤烟,阳光很亮,有些晕眼。我紧了紧手上的包,浅浅地睡了过去,梦到弟弟小时候的样子。梦里的颜色泛黄,像放了几年的纸张一般,有些发脆的质感。
我从厨房往回看,直接望见阳台上唐杉笑嘻嘻地蹲着,手上拿着他前几天找到的蝉蜕,在那逗弟弟玩。弟弟拿着脸盆,坐在板凳上,在洗他自己的校服,他被那只精致的蝉蜕吸引了,下意识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想拿。
唐杉一扬手,把蝉蜕举高在空中,弟弟还小,伸手够不到,就低着头闷闷地洗衣服,唐杉怎么和他搭话他都不答,撅着嘴。
“小迟?别生我气了,来,这只送给你……”唐杉有些无奈,他不懂怎么哄小迟,左右看他不讲话,也只好把蝉蜕往他眼前递。
小迟有点不知所措,扭头看了看蝉蜕后面蹲着的唐杉。“就当我跟你换的棒棒糖。”
我醒了,中午的阳光烫着车顶,不好入睡。
我想起这是我初二暑假,那时我刚带着弟弟去新开的超市看看,给他买了一根棒棒糖,我拿着菜篮排队,弟弟就跟在我身后,一边手牵着我衣角,一边手紧紧抓着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四处好奇地看,也不忘了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唐杉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忽然蹦出来,笑着就抢过了弟弟手上小心翼翼拆了一路的棒棒糖,撕开塞进嘴里,弟弟那一瞬都要哭出来了,我赶紧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不打紧,下次再给他买。弟弟瘪瘪嘴,硬是把眼泪收了回去。
唐杉这小子本来还没发觉小迟在伤心,吃得很欢快,一边说着昨天他去找蝉蜕大获全胜,好久才后知后觉我俩都不应他,回身茫然地看了我们一眼,回想起来我当时的眼神大概可以杀人,唐杉抖了抖,后来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拿了蝉蜕过来安慰小迟。
小迟从小就是乖孩子,本来还不接,纠结了很久,才勉勉强强接下来,等唐杉走了,又捧到我面前来……
我忽然怔住,咬咬唇叹了口气。
我想他了。
这种思念,留存得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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