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2 / 2）

此三酌，也再未给予旁人。

一酌入碑，一酌入地，一酌入溪。

悼少年，寄哀思，望终古。

这件事，墨之弦是知道的。

所以这次，他一壶酒都没有给她留下。

此刻午后，墨之弦正哼着小曲往定园走。换了皮的他收起了破碗和三弦，安静做了一日边城旅人。忙于剿丐的十娘子当然不会想到，要找的玄三就这么明目张胆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菜呢。

这快到约定的点儿了，墨之弦才不慌不忙地爬上山道，道上一个路家人都没碰见，神清气爽。

柴门前并无人把守，想是归云提前知会了一声，也免去这许多麻烦。

此时的墨之弦，还并未觉出任何异样，直到他看见那房中等着自己的，是个面生的小和尚。

小和尚身量尚浅，态度却清敛从容。一对烟水无澜的眼眸镜子般映在他身上，犹如莲华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玄施主。”小和尚道，“事出有因，师父要我同你走一趟。”

墨之弦一下没反应过来，“啊？”心里捉摸着，这么清隽一个小人儿，难不成就是传闻中能化形还会说道的圣人头骨？

“你所需之物，暂不可得。”小和尚又道，“师父为偿你所愿，要我同你一起上路。”

墨之弦忍俊不禁，“小和尚，你还没有剃度呢就想还俗啦？”

“虽及此事，并非此理。”

“好啦，你师父，归云大师对吧，在哪里呢？”

“师父他，坐化了。”小和尚道，眼中闪过几丝情绪。

“……从实招来。”墨之弦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痛。小家伙一说谎眼睛就不反光了，所以这是被归云甩了烂摊子还要给他带小孩？

“……”小和尚默然片刻，终是道，“师父他，死不瞑目。”

“……真的假的啊？”墨之弦见他这回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头皮就麻了。

“今日凌晨，我依约来寻师父剃度。到了阁中便发现一片狼藉，师父已是奄奄一息，只拉着我的手，交代了一事——”

“那玄三施主所求之物乃我昭华镇寺秘宝，凭我一人之力暂不可取。你且去与他将剩下几样事物寻来，再与你方丈师叔言明利害，只解封一用并不造动……如此，我可安心去矣。”

墨之弦听罢，全身都起了麻意。不想归云大师当真一语成谶，了却心愿后早登极乐了！

“可是你……”

“我虽未剃度，却习佛法多年。”小和尚平静道，“师父知你此行凶险，几是有去无回的死路。但如有佛法仗身，则可化解许多祸患。”

墨之弦头更痛了。

他当然知道这回有多危险，也并不打算一个人去。但这并不证明他就能问心无愧带着一个小孩儿上路了！

“你今年多大啊？”

“虚岁已是外傅之年。”

“十岁还不到呢，你还是给我好好待着吧。”

墨之弦扶额而出。

“玄施主留步，此约已成因果，如违师誓，则违吾心。”小和尚不紧不慢道，“若违吾心，则大道不见，诸佛难觅。”

“我看出来了，你佛法是真的学了很多年。”墨之弦无奈回身道，“小师父怎么称呼啊？”

小和尚闻言略一思忖，不再是对答如流的模样，片刻后只道，“我并未剃度，尚无法号，你唤我归云便好。”

墨之弦一怔：“是我想的那个归云吗？”

小和尚一点头，唇角沁了一丝笑意，“师父法号正同我俗世之名，归云。”

他道，“路家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