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1 / 2）

“好吃吗？”墨之弦问。

小归云乖乖咬着串硕大的糖葫芦，点了点头。

天色未昏，两人就进了望汤郡，却在曲雍城前排到日沉扶桑之时才得入内。甫一过汉青甬道，墨之弦便觉眼前兰灯各色直如天街大开，恍将星月焚作白昼。

大抵是望汤祀典将近，东郡之人纷纷赶赴主城，即于浈滦二水之畔行祓禊之礼——观舞雩，沐香汤，秉兰草，除邪祟。

墨之弦想起约莫十年前，自己便是第一次与父兄共入曲雍。那也是他初次见到龙纪白。这个将在往后成长为同龄人中最担得君子之名的郎君，彼时尚不过束发之年，正要作为龙家觋者上舞雩坛行祭礼。

那时候墨之弦还是备受家族宠爱的冉冉之星，虽一本正经地看着青衣傩面的清越少年人将一柄长剑舞得风生水起，却不似坛下众人目眩神迷，内中实已无聊到快要坐地飞升——而后，随着一阙“龙见”舞毕，那剑柄忽生龙吟，高坛之上隐隐间便似有苍影腾出。

那影子扶摇直入云天，霎时间晴空万里沉波，雷奔风谲，雨倾如注，列潮如怒。众人猝不及防被浇在暴雨里头，墨之弦却在晦暗雨幕中快活地大笑起来。

——雩祭，古而有之，祀水旱也。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昏见东方，万物始盛。

龙纪白一舞封圣。

凡与会者皆坚信，龙家此辈中能凝出苍龙真身者，非六郎纪白莫属。

而那柄引动九天风雷的古剑句芒，此后便予其佩身。

*

墨之弦此行，正是要来借这句芒剑的。

他挟着小归云在人群里挤将成团，又想，只不知此次上得了舞雩坛的龙家人还会拿着那剑吗？

“啊。”小归云低头，看着转眼就被踏碎的最后一粒糖葫芦。

“不打紧，等再讨到钱，给你买一卦扛着吃。”墨之弦就安慰小孩。

小归云面上疏无异色，只道，“此处人甚多，却不知所为何事。”

人多了好啊，更容易浑水摸鱼了不是？墨之弦轻咳一声，“无非少阳日近，行祀典，修禊事罢了。”

“修禊是为祛魅，这般热闹倒易引祟。”

“说得有理。”墨之弦想，祟这不是就和你一起来了么。他转身去买了一盒新出锅的炸花丸，“这个也好吃，尝尝。”

小归云正要伸手接过，后方却忽涌出一阵人潮来，转瞬即将二人冲散。墨之弦护着那热气腾腾的盒子原地一转，暗想这次再弄掉可真没钱买新的了。

这么想着，就听身后一声轻呼。

“哎！”龙那香刚入手的朱玉鬼面尚未焐热，便被墨之弦这一个飞转异常灵巧地勾走了。

墨之弦“嗯？”了一声，见又一波人潮兜面而来，再一转身，就把那扯吊在三弦轴头的鬼面当啷甩到了街边一尊乌锤甲上。饶是朱玉也承不住这力道与打击，登时裂作数瓣摔回地面。

龙那香：“……”

这是寻了大半夜才得来的心宜之物，然从黑市出来没两步就折了，让他现在恨不能把面前这神情萧索的小白脸也给打折了。

“喂！你怎么回事儿啊？！”他下意识就按住了佩剑，却被紧随身遭的密卫护在身后。

墨之弦眼前一亮。倘使他没看错，这朱唇皓面的小公子掌住的那剑柄上雕得可正是东覃尊主。“来得早不如撞得巧。”他磨拳霍霍道，“小郎君，多有得罪了。”

两名密卫一皱眉，但觉这背着三弦的白衣人欲行不轨，便以眼神合计先拿下此人再作打算。然后他们就面面相觑着钉在地上不动了。

这两人年纪虽轻，却是龙家家主自小培育起的一把好手，想凭这二人之力怎么也能护得龙那香下街安心游玩。甚想遇到别家高手都是能以一当三的。

可惜偶然碰上的这个不是什么高手，却是只万里无一的怪物。

墨之弦绕过口不能言的两人，来到龙那香面前，便将那剑拿在手中，由衷叹了句，“好剑！”

龙那香：“……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