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镳(1 / 2)
众人本在林间穿行,欲寻处平坦地歇息,不想好端端的山路忽然裂作数段。在半道走着的小归云正行在那地陷处,这就一声不响地落了下去。右首的花寻盈尚在裂壑之沿,剧变陡生之中想拉住小和尚,却被足底横出的岩块绊倒,同他一齐掉进了地缝。
前头走着的墨之弦听见声音就要来救,方回了身,旁边的墨与昌却被斜拉里窜出的一根藤条卷走了。他见花允期亦往陷坑那处跃去,再犹豫时神棍表弟已经全无踪影,这就叹了口气去追那黑藤。
花允期方行至塌陷处,一道雾气迷蒙的山门就自缝底拔起,她猛一收足停在门前,却被后头赶来的龙那香撞个正着,猝不及防间一同跌入那迷雾之中。
这变故转瞬即止,面目全非的山道顷时间复归寂静,连同门间缭绕的白雾也一道消散了。
墨之弦听音辩位,顺着那嗖嗖之声就踩了上去。他左掌四指微转,指尖挑拨,早聚了半个阵法压在掌心,右掌即已拔开句芒,轻轻在剑身上弹了下,霎时一片清鸣嗡然荡开,剑气直指远处一株参天云杉。
望山走倒马。待墨之弦落在云杉附近,便觉自己已成了一匹死马。他想着先去找口水喝,竖了半晌耳朵也没听见近处有活水之声,倒是墨与昌惊恐欲绝的喘息逐渐消失不见。
“哎,别没声儿了啊?”墨之弦就无奈道,“好歹给你老哥留个喝水的空子呗。”
这么嘟囔着,还是先往前头树洞底下丢了个困斗阵。又一会儿便听得洞里轰然起了极其尖烈的摩擦,好似数条鳞甲长蛇正彼此绞紧了脖子互相厮杀。墨之弦听不得这穿骨麻筋的声音,一路抖着鸡皮往远方的水源地跑了。
都是什么妖怪!他坐下来摸摸耳朵,舀着溪水喝了几口,感觉才稍微好了一点。看看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也是该生火起灶了。也不知道阿期把人救上来没有,小和尚和小姑娘别给摔坏了。
又从怀里掏出干粮啃了一半,墨之弦才慢吞吞地回到了云杉下。洞里头如今倒是安静不少,就是那更深之处似乎隐隐有哭声传来。
这声音也不像表弟啊。墨之弦暗道,仔细一听,这哭得还挺动人的,说不定还有被掳来的人或者非人呢。
想着就屏了声息,翻身进洞。句芒出鞘,权作探杖,砍了些零碎的藤蔓条茎再往前走时,便先嗅到了一阵十分奇异甘美的腥芳气,如同那尸山中生出了一朵血花来。
墨之弦就住了脚。
这味道……前阵子在曲雍城中绝对见识过。
那哭声愈发凄惨起来,因着云杉底下盘根错节,一时竟起了回声。
墨之弦被哭得有些晕,一边想着是在哪里闻见过这种照理说该是比较特殊的味道,一边又将句芒弹了弹,暗中观察剑气走向。
那剑气所指之处,在又一片虬根后头。墨之弦就往前走,发觉哭声果也是从那处传来,离得近了还伴随着轻微的翻滚声,似是那泣者十分痛苦,边哭还边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就很有意思。墨之弦想着便划了个玄襄阵扔了过去。
一时间本算静谧的洞中飞沙走石,无数条蔓飞卷交缠,树根隆隆作响,而阵眼的墨之弦好整以暇,露了双眼认真看那虬根后究竟是何物。
……等等。后面那个血肉模糊迎风招展的……看上去有点像是表弟啊?
墨之弦掌住玄襄阵心,生生折停了下一波蓄势而发的雷炸。
“墨兄弟?”墨与昌头朝下被栽萝卜似的埋在一个深坑里头,脊梁上还插着半截方才见到的黑藤,七窍皆有血痕,眼看着已经是个死人了。
墨之弦看他失踪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就落入这般惨重的境地,不由深思片刻,反手去摸他怀中的干粮袋子。
墨与昌颤颤巍巍按住他在怀里乱摸的手,一张口先掉了一颗带血的门牙。
“还活着吗?”墨之弦就去翻他的眼皮,见那浸着血泪的眼皮下,一只眼珠正死死盯着自己,又开口想说什么的模样。
这就是要交代遗言了。
“放心,都交给我吧。”墨之弦就掰开他的手,记得这家伙身上揣了好多肉干的,果然这袋子沉甸甸的都要便宜自己了。
墨与昌嘴角又多了一道血痕。他闭着眼还想继续吐血,却听墨之弦起身挥剑,将那蛰伏在两人身后的黑藤一斩两段,这就彻底晕了过去。
“阿昌,太弱了。”墨之弦想敲他脑袋时生生忍住了。又走到一旁断作两截的黑藤边,顺着看到了不远处一块黑玉般光滑的藤根。
这就是鬼幐啊。他想,如此都解释得通了。这种植物算是开了些灵智的,在洞天外也有,喜盘木而居,掳人而种,其根附近常栽有人骨。活人被种下后则渐被其同化,待全身骨骸剥离,血肉延展而成复藤。后人伐其根,则复藤萎,唯有主藤喁喁而动,有泣声。再伐之,主藤断,根如乌玉,有异香,作香囊可辟邪,名青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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