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镳（2 / 2）

墨之弦就记得这几天走在城中，沿街常有摊贩叫卖这种小黑香囊，便是趁着修禊盛典招揽新鲜主顾。当时因这青冢春味道奇异，同那汤头谈天时就不免多扯了些闲话，还被警告说街上那些基本没有真货，毕竟鬼幐稀有，而且这些年早被祛除干净了。虽说那藤根确是个宝贝，但毕竟是人命养出来的，只有特殊癖好的贵家子才弄得起，也弄得到那邪门玩意儿。

他看着面前沉如熟墨的这一大块，想，发了。

神棍表弟果然有招财体质！

待到墨之弦辛辛苦苦扛着一人一根老马似的从那云杉回了众人分别的山道，等待他的只有一扇伫在道中高耸空荡的石门。

他将手头事物放在一边，摸着下巴在门中穿了几个来回，觉得自己需要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人就都没了？本以为火都生好还给自己留了一口热汤呢？！

*

小归云在一片黑暗中躺了许久，不知是一直未曾落到实处，还是早已落地却失去了知觉。到了最后，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便动了动手指。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温容清和，与自己的音色绝不类同。但他偏偏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声音。于是他叹了口气，醒了过来。

这是一处昏暗的山洞，不远处正有两人相互对峙。

他此刻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见，便知此处又是个梦境，这就坐直了身体，冷眼旁观，看着年少的自己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半面皆尽血痕，正满目含泪哀哀切切道着什么。

而对面那白衣少年亦是满嘴的血，唇角破损，眉眼疏离，虽一派落魄却仍美得惊心。

他这辈子还没有哭过，此时却能感受到自己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

他知道这是决裂之始。

想到此处，小归云的眼睛终于真正睁开了。他的目光逐渐凝聚在跳跃的火苗上，直到几簇合成一束，方才转眼去看那火堆前的人。

花寻盈一脸担忧，此刻见小归云有了反应，这就分外欢欣道，“小师父醒啦？”

“多谢花施主救命之恩。”他就坐起来冲她欠了身。

“不必客气了。”花寻盈面色苍白地向他解释来龙去脉。原她下坠中凝出了朱雀魂，虽成功减缓了冲击力，却在追他的过程中被突然上涌的山门擦过，伤到了左臂。待她找到他时，人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真是吓坏了，但小师父你吉人天佑，不仅没受外伤，内息也平稳，想来经脉内脏亦未曾受损。”花寻盈勉强笑道，“我没帮上什么忙，现在这整条手臂却都动不了了。”

小归云就翻出一颗续骨丹来，“服下即可。”

花寻盈看清了那是什么，面上最后一缕血色也要消失殆尽。

“不可。”她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你……你怎会有……”

“是那位施主赠与师父的，临行前师父又给了我。”小归云淡淡道，“洞中无日月。倘使过了时间，怕是再难得的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

花寻盈死死咬住下唇。她每犹豫之时，总喜欢做这小动作，母亲说了几遍都不听。她每次同家里抗争到了最后，谁也说不动谁时，就会变成这样。有几次甚至连血都咬了出来。

但她又是个识时务的女孩子，不会因为虚名而伤及根本，再纠结一番后，还是拿过那粒敛着紫气的续骨丹，一口吞了下去。

果是那人所成之丹，这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花寻盈面色已好了很多。她看了兀自打坐的小归云一眼，感激道，“感觉好些了，想必再过一会儿骨头就能长好。”

小归云微微颔首。

“小师父这般模样倒像是开过堂的高僧。”花寻盈无端生了些亲近之意，“不知又是承了哪位大师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