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筵(1 / 2)
墨与昌未想到这么轻易就能甩了那乞丐与小和尚。
他原以为这玄三是想与自己同去花家,却不料人走到半路就死皮赖脸地嚷着要吃酒。他停步之处正是洞庭闻名的宴场暖眉馆,墨与昌就无奈跟着进去,看他熟门熟路要了九围玳筵,又专为小和尚另定一席七堂素斋,眼珠都要掉了。
“都是兄弟,就不客气了。”墨之弦笑笑道,九分厚颜,十分无耻。
又道,“此处龟肉最鲜,许久不吃甚是想念。”
墨与昌心中就狐惑不已。既是能吃得起这玳筵,这玄三从前莫不是个世家子。只不想这人遭逢了何事,居然成了这副落魄态?
又没好气暗道,管他遭了事,现在算是实打实地缠上,要将自己当冤大头使了!不免腹诽一番,借着更衣之机向店家问了明细,发觉那人竟已结了账。
这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了席,纵那汤汁鲜嫩,肉块肥美,也是越食越不知味,细想之下便觉这人哪里都透着古怪,不能轻易招惹。
墨之弦用刚勒索的金谷子大方付了账,畅快淋漓吃了一场,果觉眉梢都暖了起来。再看墨与昌就又觉顺眼不少,强按着人灌了许多酒,说不趁兴唱上一曲就枉对了这桌子乌龟。听得墨与昌好生气却竟挣脱不得,看龙那香那边仍是要置身事外的意思,便只能忍气唱了几句。
却被墨之弦判道,“不好听。”又道,“看来是不够醉,需多饮几杯才好啊。”
说完又怔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你个崽子,如今长得人模狗样儿就不认你哥哥啦!”说得墨与昌面红耳赤就要揍人,反手被墨之弦压着坐在身子底下,敲着龟壳唱了起来,仔细一听,却是从前西陵君酒酣之时所作的清调《闻鸾》。
这西陵君也便是泽世五君中称作西陵之月的秋同泽,自那五方会后就与墨之弦,路怀章两人成了挚交。而后不久便不幸折在了乐游原。
墨与昌忍辱负重听人唱完,更生气地发现他居然唱得真的很好听,连一旁只知埋头苦吃的是非都鼓起掌来。
“我觉得……我好像要飞起来了。”是非往龙那香身上蹭了蹭,对着墨之弦道,“你这是什么曲子,好听得紧!”
“乱唱的。”墨之弦就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今日算得尽兴,诸位来日再聚。”
隔帘间早就停箸的小归云闻言而出,两人便一道往外走了。
“你醉了。”小归云淡淡道,递来一粒丹丸。
墨之弦含了那丸子就嘿嘿笑了两声,“司仪,你待我真好。”
小归云怔了怔,刹那间神清心明,竟是懂了他在说什么。
*
花寻盈慢慢咽下一碗浇了冰糖汁儿的乌梅藕,心上才觉好受了些。她自回来后便卧床不起,唬得父母分别看了两趟,皆被她撒着娇糊弄了过去。
直到外檐挑上一排琉璃莲灯,女御才来唤屏说夫人请姑娘申时入席,今日有外客来访,红药菱纹曲罗裙已挂在外间架子上了。
花寻盈心中倦怠,只应声“知道了”,便起身着衫,将那刺绣夹缬罗衣束在窈窕身段上,对镜自揽一番。
当初她所开涅纹是为花相芍药。这可教母亲傲然许久,从此为她所制的衣物上便皆要辅以芍药纹样。她却不喜独占一味,平日无事只将那素袍绣了各式花纹练手,久而久之母亲也管不了她,只要求在家中有客来访时,她定要着芍药裙服以彰身份。
这个时候,她往往很羡慕花允期。无论这小表姐想穿什么,都不会有人挑错。她心中当然知道这是母亲暗中授意,便是看不惯大长老总要看轻父亲这一系,一定要自己事事出挑,争那一口气。
她不知有何可争。不黎长老喜欢花辞远,她也喜欢;又喜欢花允期,她更喜欢。可母亲总说她是家主之女,就该有掌事的样子。如她讨不得大长老欢心,往后怕是坐不牢家主的位子。
她却从不想要这家主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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