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1 / 2)
墨之弦与人潮逆行片刻,鼓着衣衫扑棱棱落在一处藤架下,冲着自在轩中轻纱覆面的花允期招了招手。
两人今日约好一般,皆遮了相貌。墨之弦是怕花家人慧眼识珠,一下认出面上这张鬼皮来,当下就要扣着自己处理了;却不知花允期忽然弄成这副模样欲为何事。
花允期这套行头仍是由小表妹一手打点而成。她一袭素纱,正对应花寻盈一身乌绸。两人天未亮时已登水云间行了出舟仪,眼下人都乌泱泱随着那舟去了,附近守卫便也被花寻盈遣散,只留姊妹两个闲坐着。
她将面上黑绸一挑,这就拿了前日备好的钓竿来,隔了斑筠帘垂在水面。却听身后有人道,“这般悠闲也不知道回个音儿,我还以为被吞舟鱼叼去了呢。”
一怔回身,见花允期已上前对那戴着斗笠的男人道,“是大长老。”
墨之弦就笑,“还真是让大鱼咬走了啊。”又不经意道,“怎么,这几日都在练习如何放舟么?”
花允期点头,“我方知这舟已在临清山中存了千载。每逢南境五方会便要据此行仪礼,用来纪念前人旧事,以定风波。”
昨日临清潭洞中请出的那舟,今日便是从红蓼溆放了,沿潇水一路东去,将绕泷泊沚入湘水,一日越渡洞庭八渚三十六湾,最后顺沩水南下,止于黛螺浦。这一行,便是复原了中古纪末时,还真禅师与问玉君“一叶青柯定风波”之事。
其时二人于洞庭渚上行舟布棋。舟起棋动,棋罢舟停。落子之间,纵横捭阖,佛照涌现,魔隅初见。一引便定下了之后风波骤起之势。
此局即被后世称为定风波。
墨之弦一听觉得新鲜,“那舟上可有一盘棋子?”
“自是。”花寻盈就道,“那盘上残局,就是千年前遗下的定风波局。”顿了顿,看着一角僧衣停在那斗笠旁边,仍续道,“此局之后,那两人面带笑意却是不欢而散,自有此不相见之态。”
“阿弥陀佛,我观花施主气色好了许多,想是魔息已祛除干净。”小归云仰脸宁净道,“如此,堕魔一事便了一果。”
“小师父,可我并未堕魔啊。”花寻盈攥紧了竹竿,“为何你仅是见了魔息,便要认定我是魔道中人?”
“因果相生,物命相应。”小归云一双澄眸洞彻,映出水云间一抹静谧苍蓝,“施主如有难言之隐,尽可如数道来,吾辈定竭尽所能相助。”
花寻盈似是觉得好笑,看了眼默然不语的花允期与墨之弦,方道,“确是难言,因那魔息本就是你打在我腕上的!”
“施主不可妄言。”小归云便道,“佛身清净,处五浊中亦无所染。”
“小师父是看不起魔修么。”花寻盈笑意僵冷,“说来也巧,那鼎鼎大名的魔头问玉君,却也正是我花家人呢!”
小归云就道,“问玉无故堕魔,施主却实有因。”
“有因也是因你而起!”花寻盈再把持不住那丝僵笑,柳眉倒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指摘之词,只冷哼一声以示愤慨。
两语三言之间,两人便各执一面,互不相让。
“我有疑问。”墨之弦就打诨道,“问玉君怎么就无故堕魔了?”
小归云不想他斜插一杠,却听花寻盈噗嗤一乐,“是个好问题,我倒不觉问玉君堕魔是无缘无故。”
她看着小归云,一字字道,“说起这堕魔缘由,坊间演绎可谓良多。有说是比不过昔日好友,起了胜负心,想要一决高下;有说是权欲迷心,想一统太合,自立为王;还有说是他命带杀伐,追求道的极致,结果走了歪路。”
“是么。”墨之弦看花寻盈斟了一杯雀舌青来品着,兀自接道,“但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一种,却是情之一字,求而不得。”
“许是妄谈。问玉君那般风流,若说将当时顶尖的三大美人一并包揽也不为过。一个红颜知己,相伴相随;一个几成姻缘,痴心不改;还有一个爱护有加,如亲如故。再说他这等人物,各式话本里都写得清楚——只是往那里一站,没有人不主动凑上去的。”
墨之弦不想这姑娘将坊间之物背得这般利索,如此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倒是与她之前的困窘无语形成了鲜明比对,不由清笑道,“大概还是有人不同吧。”
花寻盈已经彻底无视了呆立一旁的小归云,心头憋着一股气般,只想与墨之弦争辩到底。
“真的吗?你莫唬我,问玉君虽说坠了魔道,好歹之前也是修成朱雀正果的。整个广陵的问玉皆因他生死而开败。昭华一战后,世间再无花王。如此这般,还会有他求不得之人?”
“如果那位……是还真禅师呢?”墨之弦一脸诡笑。
花寻盈便瞪大了眼,暗想一番,小脸莫名一红,下意识往小归云那处转了一眼,口中却道,“你这推断不凡,却是道理何在?”
“阿弥陀佛。”及此,小归云终于决定打断二人信马由缰的对话,“两位施主……”
“不是我的推断,是我有幸看到了一册孤本。”墨之弦就津津乐道从前在厌辰阁的见闻,“那本书叫作《墨玉记》。当时我只翻了序言,便觉此书不与众同。”
他清了清嗓子,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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