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台(2 / 2)
“孩儿不知。”
“继续跪着。”
“……”
如此反复,墨之弦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僵结。刚开始因为委屈而淌的泪水都冻结在脸上了。道道冰凌道道伤。
从厌辰阁初见之始,他不知道多想让这人再看自己一眼。在修言堂中做到最好,做过最差,然何种程度,何种成绩,皆是无用。
那人似乎真的成了不问世事的仙家,始终未曾离开天台山一步。
于是在堂中这两年,他作为律者的技艺愈发精进,几能媲美大夫子,而性情也愈发顽劣,最后竟是长夫子也制不住了。
三年后,他终于如愿见到了墨引衡,却未料到是以这种方式。
不知何时,墨之弦晕过去了。
醒来后,床前是一道冷清的身影。
他当然以为是那奶娘,斥了一句,“我不要你。”
墨引衡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已经抽上去了。
那孩子捂着通红的小脸,怔怔看着他。现在墨之弦看清那是谁了,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整个人因为这份痛苦的忍耐,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墨引衡望了望自己的掌心,终是没有说什么,将手掌一握,道,“明日起,回修言堂。”
“我不。”
那男人这回却没有再打他了。
“随你。”
人都走到门口了,又道,“别再给你母亲丢人了。”
墨之弦怔了怔,这才发觉心中缺失的那一块究竟是什么了。
如果这人不提,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些奶娘们就是自己的娘了。
不,墨引衡这样一个冷漠的人,也会有妻子吗?
他真的不是这人自己生下来的吗?
……他,真的是这人的孩子吗?
这就抱了寻母踪迹的心。
墨之弦如此聪慧,而凡人存之处必有流言。他就离了九曜山,随着那蜚短流长顺藤摸瓜,到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
那时,墨引衡依旧是少年得意的天才郎君,年纪轻轻便拜大长老之位,入北斗列宫第四宫天权,性情却不是这般冷情。君子温润如玉,也有一个明艳如火的心上人白疏雨。
可他不知道,白疏雨自小一同长大后结为义妹的贴身侍女白沉霜也喜欢自己。
与白疏雨发乎情,止乎礼,都要定亲的时候,白沉霜一剂猛药下得他认错了人。那时他自认快与白疏雨结亲,便算放下心中桎梏,居然就这么缠绵了一夜。
醒来后万分震惊,当自己酒后失仪,但细想不对,便探察了一番,终是发现自己中了药。当即弄醒了白沉霜,严厉质问。
白沉霜见他发现,当下哭着承认了。但他已经睡过了姑娘,就他的为人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这种事。
终是与白沉霜定亲。
白疏雨是个烈性子,听他亲口承认已经与义妹有了夫妻之实,猜出了一点端倪,恨到不行,当即将白沉霜抽了一鞭,在家堂前将人破口大骂了一番,闹得其时人尽皆知。
方表了一半实情的墨引衡便呆了,无想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他想,当时自己也有错,如果能坚持克守之行,是不是就没有这回事了?
白沉霜只是哭。
越哭白疏雨就越气,鞭子又抽了上去。
墨引衡就去挡了。
白疏雨呆了,见心上人为了义妹挡鞭,面上又是隐忍又是悲痛,一时间心头滋味难以言说,便道了些恩断义绝的狠话,丢了鞭子跑了。
众人素知墨引衡为人,想是白沉霜的错。又想不通这琴瑟双绝的美人为何会去做这等见不得光的夺爱之事。一时之间众口纷纭,多是骂这白姑娘忘恩负义,毁人真情,又说这般旁门左道强取之事必不长久,甚是要遭报应的。
而白疏雨终是恨的,又不愿与白沉霜共侍一夫,在两人大婚那夜,一袭嫁衣如火从山巅坠下。
出了人命。
墨引衡心中本就不喜白沉霜,于是晾下了新嫁娘,先协白家办了白事。
白事过后,他回了天台山,再也未曾入天权宫一步,直到白沉霜难产而死。
因他觉得白沉霜欠了她义姐一条命。
但毕竟是行过礼的夫妻,听闻死讯他下山得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他想,那便收着吧。
但是从未对这孩子上心。
而在墨家家主的授意下,天权宫中少数几名仆役都是一年一换。怕的就是下人乱嚼舌根。出了这种事,白家本损了当时最引以为傲的一对姊妹花,又是因这种混乱不堪难以言表的原因,基本与墨家断了往来。墨引衡自知,便于山上长居,基本不下天台了。
两家矛盾,无辜的只有那被抛在宫中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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