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别离(1 / 1)
第8章 伤别离
穿过春节前夕喜气洋洋的人群与音乐抹去笑脸呆坐着,等待、守护、送别。炭火盆里的碳啪啪作响,屋子里倒是暖和。凌晨三点,很冷很冷,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你身体里穿过。特别是在郊区的墓地,寒风肆无忌惮的抽打着从车流里涌出的人群,浩浩荡荡,却又飘飘摇摇。一切繁杂的事情都由一个似乎很懂规矩的人引导着,规规矩矩完成了。高高的台阶,所有的墓地整齐排列,下去的时候小心翼翼有不忍心回头看了看山上那消失在不远处整齐排列的墓碑消失了。像是在人群中的遗失。妈妈喝止住了她,不应该回头的,会跟上来跟回家。一切恋恋不舍的离开都是那样的,只是生离死别不一样罢了。纸钱在漩涡的风速里急速点燃随后消散落在身上头发上,葬礼伴随着一场不慌而散的宴席结束了。
如果死人不能真正成为葬礼的主角那么这群活人有来干嘛?叶珊珊陷入一场自我说服的礼教风波,也许是第一次经历才觉得不可理喻或者是一直都是这样的。那些人和她因为同一个人的离去而相聚在一起,无所谓悲伤,只能没有表情。等待着积蓄已久的一场大雪。那雪洁白通透冻得人脸红彤彤的。冻的整个世界也是一样无情却遵循自然规律。尘归尘,土归土,尘世间所有哀怨离愁都随着一把火、一口气灰飞烟灭。而那些臆想中的另一个世界……
陈欣已经恢复了所有力气和精神,在舞台上说着感谢感谢的话,就像是在开医院的新闻发布会。半小时后,也许是几个熟识的亲戚开始用巨大的塑料袋打包各个桌子上没有太多人碰过的食物。嘈杂中仓惶退席,在门口的柏树下徘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马天尼的手机没有开机,叶珊珊有些想他了。躺在雪地上,融进了故乡的土地。像是那个躺在雪地里的那个婴儿,以为找到了归宿的降临。却不知那竟是苦难的轮回。听说东南亚死去的婴孩怨气最重,她不信这些。就像今天的葬礼于她而言只是为了离别的敬意。虽然他在世时没有特别的,但是今天她来了。
绥远是宁城下面的县,半小时车程。叶珊珊年迈的爷爷奶奶常年住在大姨矢车菊家里。矢车菊和穆鑫是同一个工厂的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实实在在,没什么妄想也没什么期盼的平头百姓。是那种计划经济体制下遗留的。有个上大学的女儿是他们平静生活里唯一不确定的未来。
这一天短促的时间里大家急着亲近,一副很熟悉的样子。的确他们是亲戚可以说是至亲理应很熟悉才对。只是相隔两地拉长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这种过分的亲密显得有点让人不自在,甚至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回来看看。一家人终究是一家子。只是那距离在时间的渡口处无法被填补。最终除了血缘也没其他特别的了。而那流淌在身体里的只属于自己与他人无关。嘴里说的话心里想的事业不尽相同。于是人们善于伪装,像是变色龙也不是是什么坏事。
到绥远那天正好是小年,很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了一起过节了。鞭炮、烟火、红灯笼、对联、彩灯装饰着无比温馨的房子。姨夫穆鑫做了一桌子的菜,叶珊珊尝到一种儿时的味道。在自己家里很少开火,即使是在春节也没吃过这么香的手工饺子和饭菜尤其是酸菜汤。一天的时间,急着说话,急着寒暄,急着照照片,亲亲热热的吃饭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也就过去了。唯一让她好奇的就是这里满打满算四个大人居然没有人像姥姥家的亲戚一样问,“什么时候结婚??”在经过人们的狂轰烂炸后自己已经很能理性面对这件不算事情的事情的时候,居然被他们彻底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所谓的国家大事整个家里的谈话氛围也瞬间严肃了不少。而这正是她这次回东北唯一可以好奇的事情。在这个婚姻不是隐私而是一种公共话题的时候,什么时候结婚成为亲戚们互敬互爱的打招呼的过年话。她想要写一篇节目策划,“还不结婚?”作为特别节目竞标题目。坐在表妹的书桌前,看着墙上贴的歌剧珊瑚海的海报,吕威廉摆出歌唱家的架势,只是照片修的有点假,发给了马天尼。
“怎么到处都有他老人家……”马天尼回复,看来是被演唱会折磨的要命。
卧室里隐约听到马天尼的名字也没有理会躺在床上看着《彗星来的那一夜》。磁场、空间交错……或许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吐出一口气身体轻了0.2克像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钥匙。或许那里赖以生存的不是空气而是氢气。那无法喘息又无法吐口的事情上但愿一切顺遂。
第二天的动车,老大一家人离开了。这是他们离开这里二十八年后第一次回全家人回来。出租车在矢嘉影转回家检查他们有没有拉下东西时候开走了。看不到背影,挥手变成另一种装饰,另一种告别,另一个自己。没有拥抱空留遐想,冷风里老伴干瘦佝偻的背影被吹动像是冬天里的枯枝,凌冽且坚韧。大儿子一家像是过客匆匆经过,漠然间老泪纵横惆怅不已。老伴又坐在书房写着什么,一辈子居然就这样过去了。像是书里写的又像是画里画的即真实又虚幻。没有未来光亮的影子,又有谁于此同行。但愿行走的人都健康留下的人都幸福。
大儿子的两鬓也有些发白。总是回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两地,自己一个个人带着孩子在武汉读书像是昨天的事。一转眼,大孙女叶珊珊也恍惚中有她妈妈年轻时代的模样。有一个听起来非常出色的男朋友,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当总监什么的,他们专业的词也听不懂,他们也没有说太多关于孩子的事情。就像有些不能强求的事情一样等待成为遥远的寄托。而用大女儿矢车菊的话就是一步跨进资产阶级,在繁华的都市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在广州那个繁华的城市里生根发芽。也许下次见面也会是在自己的葬礼。但愿他们活在繁华里生活一如繁华都市的景象一般无二。拥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以及内里。
这才是人生,就像她老家出来上学,进部队又跟着部队退伍留到了这个陌生的东北小镇。他们这代人在新中国的背景下跌宕起伏,如今在异乡终老也是必然的。而自己却总是会反复琢磨一些事情,大女儿总是埋怨自己用了母姓,矢车菊这个名字在兄弟姐妹中显的突兀而错失的命运。还记得小优第一年落榜,她的失望与焦灼。这一辈子能和谁比?三个孩子中只有她没有考上大学,还在这个小镇里过着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大儿子叶行健大学毕业后辗转去了广州定居。小儿子叶世坤硕士毕业后也从北京到了纽约。他们的生活被那些繁华而绚烂的城市装点着,过着一种让人羡慕的想像中的中产阶级的生活。而矢车菊在走进工厂放弃自由中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代步的还是始终是那辆自行车,在风向中拧捏盘旋举步不前的东北的塑风里逆风前行。如果这就是命运究竟该去怪谁?在这个看似已经被遗弃的时代,居然可以依靠这个女儿过着无忧的生活确乎也是自己和老伴的幸运。如果现在让自己离去,唯一希望的就是小优的,这个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外孙女。曾经有人问她最疼爱的是那个,她说就这一个在身边还能去疼爱谁呢?微风吹干了眼角的残泪,黑夜也即将来临。关小电视的声音任凭屏幕闪烁映衬着自己沟壑的脸。暖气烘干了整个冬天,也就没有了泪水。这就是东北的好处,四季分明临感东西。
行健走的时候干咳了几声让她在心里牵挂了好久。下起了雪,很大很大,几天都没法出门。一切又归于平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辈子也就过去了。这一生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呢?活过来了回头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但凡幽幽几丛树,临渊暮匆树树深。
今夏小树又嫩芽,明冬临风雪花撒。
回去的车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三个人都有了座位。只是各在一处,各自整理好心情重回到都市中去。那里才是他们的正途也是他们的归宿。他们自打离开就没有再回去的理由就连注目远眺也都一瞥而过。天上的星星地上的风景都是。城市塑造了他们也养育了他们让他们活着而已。
叶行健接到朱光亚的电话后睡了一觉,梦见了小时候。那时小汽车是件很稀罕的事情。他在部队进出都是北京军用吉普车。那天,下着小雨微风细雨中他坐的那辆车从校门口经过,叶行健的虚荣心油然而生向旁边的小伙伴显摆着奔了过去却被车上溅起的水弄湿了裤子。那条被母亲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的军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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