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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着来先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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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海玲说:“不吃饭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然后直接打车去机场,公司一大堆事要处理, 耽搁不起。”

姜旭冲乔棉肖让使个眼色,高声附和道:“有我负责曲董的安全,你们尽管放心。”

“小旭, 我自己回去,你留下。”曲海玲当即决定, “你比小让和小棉大半岁,为人处世到底稳当一些。”

酷爱活跃气氛的肖让,此刻仍不忘打趣:“妈, 您把三个本命年没过完的家伙聚在一起, 不怕我们流年不利的坏影响翻倍吗?”

曲海玲狠戳一下肖让的额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从你嘴里我就没听见过好话!”

肖让委屈极了:“妈,您可不能冤枉我……这么多年,您和我爸很少管我, 不论是学习、生活还是工作, 我都得靠自己摸索。”

曲海玲不搭他这茬, 转向乔棉问道:“小棉,有件事我想找你合计合计。”

乔棉随曲海玲走到外面走廊上。

“阿姨,您问吧。”

曲海玲说:“老杨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王骏这位资深大厨。你觉得, 他接受曲氏餐饮集团邀请, 到长夏市发展的可能性大不大?”

“实际上, 王叔叔他……”乔棉欲言又止。

“怎么不说了?”曲海玲疑惑道, “没关系的,小棉,有话不妨直说。”

对于不是十分把握的事情,乔棉选择按下不表。

她只说根据事实推断的结果:“王叔叔他应该会扎根文桓市。即使退休后离开望月楼,他还要到别的馆子帮忙。”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姜旭的耳朵非常灵,他听见曲海玲和乔棉在讨论王骏帮厨的事,一溜烟儿跑出了包间。

“曲阿姨、小棉,你们不要嫌我喜欢八卦别人。我听到过一些关于王叔的风花雪月,要不我给你们透透底?”

曲海玲无奈地说:“我关注的不是这些。曲氏餐饮目前人才缺口很大。我希望把王骏请到长夏市,是因为大满福坐镇的主厨郭师傅打算辞职,他女儿待产,他是单亲爸爸,必须飞过半个地球去照顾女儿。”

肖让也出了包间,一手拿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妈,小旭绝对掌握了机密资料,您听他说完。”

“是吗,对于请王骏这尊佛有没有帮助?”曲海玲提起兴趣。

“当然有!曲阿姨,”姜旭双眼放光,“您只要请得动王叔背后的女人,把她接到长夏市安度晚年,那么深情不渝的王叔,一定会跟紧爱人的步伐。”

曲海玲吃惊不小:“王骏背后的女人?”

肖让代姜旭回答:“妈,您的机票可以改签了。这位和您年龄相仿的阿姨住在郊区,我们这就带您去见她。”

-

乔棉并非迟钝的人,对于王骏迟迟不肯步入婚姻的根由,她早有察觉。

只是她没想到,比她先一步寻求到谜底的人,竟是看似悠闲实则暗中查访的肖让。

前一晚那家24小时营业的苍蝇小馆,饭馆老板姓郑,工商登记证上的法人代表是郑澜,他们两人是母子关系。

而王骏口中的“亲戚”,指的就是这位隐居世外不问世事的女人。

姜旭之所以憋不住笑出声,是因为王骏编造了如此可笑的借口,来掩饰他追求郑澜十多年未果的糗事。

曲海玲改签机票后,他们一行四人租了汽车,往文桓市郊区的最深处进发。

郑澜居住在一片长年起雾的山谷之中,如果不趁着正午气温最高时抵达,那么势必会赶上一场如影视剧特效一般的浓雾,耽误出行计划。

汽车行驶至半程,乔棉不禁有些担忧。

“我们贸然赶去,郑阿姨闭门不见怎么办?”

专心驾驶的肖让一言不发,将问题抛给姜旭。

“小棉,后备箱里有两箱礼物,而且是郑澜女士迫切需要的物品。”姜旭胸有成竹,“上次我有缘见过她一面,她人很好,不会摆臭脸,比王叔平易近人。”

坐于后排座的曲海玲,突然重重拍了一把副驾驶位的姜旭。

“小旭,我就纳闷了,你一直待在集团处理事务,怎么对文桓市这边的进展门儿清呢?”

“是啊!”乔棉也有同样的感慨,“我每天和小让形影不离,他都不告诉我。”

姜旭咧嘴一笑:“小让的心思我明白,他是想叫你好好享受蜜月。”停顿半秒,姜旭又说:“再者,我俩大老爷们每天通电话,聊的全是公司业务的枯燥话题,你听多了也烦不是么?”

乔棉没笑,她侧过脸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肖让接着说:“宝宝,我不说、小旭不说,你也猜到了。由此可见,你的聪明才智,根本无需别人提供线索。”

“谢谢你的高帽儿。”乔棉随口丢过去一句。

“孩子,不止是你被他们蒙在鼓里。”曲海玲帮乔棉整理鬓角散乱的发丝,说,“自从宋伟山被抓,小让把那盒棠川市特产麻糖带回家,我也登上他们的黑名单了。”

关于麻糖,宋伟山的嘱托言犹在耳,但乔棉当时明确表示拒绝。

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有肖让知道。

引起父母冷战,想必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他明知麻糖的出现会造成误会,却执意将礼盒带回家,用意何在?

乔棉转过视线,目光投向肖让的后脑勺。

他头部受伤的伤口已然愈合,落下一个高度大约三厘米的细长条疤痕没法长出头发。疤痕的形状,乍一看像个问号,仿佛他随时随刻都要提出问题似的。

学生时代的肖让,就是一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坏学生”。

各科成绩优异的他,虽无法入循规蹈矩的老师的眼,但是赢得了某些特立独行老师的青睐。

数学课上,肖让睡觉打鼾,老师只是瞄了两眼,并没有批评他,课后也没找他训话。

化学课,接连一周他都叫姜旭帮忙答到,自己却扎进实验室研究更高难度的项目。随后不久,他举一反三,将那一学期的化学实验优化,所有建议均被化学教研组采纳。

主科的学习仅是一方面,肖让在体育课、艺术类课程的造诣也令真正热爱教学的老师刮目相看。他是篮球校级联赛的主力球员、校园艺术节的获奖者和学生评委,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的竞赛。

高中三年,肖让可谓功成名就,只是乔棉一出国,他便沉寂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乔棉收到一封邮件。

是姜旭发来的。

姜旭在邮件中书写的原话:“小棉,你知道吗?小让思你成疾。”

肖让却自始至终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今回想,乔棉已能理解其中深意。

肖让谨守承诺,不给她增添一丝一毫的压力……

“到了!”肖让兴奋地说,“就是前面那间漆成白色的小木屋。”

乔棉从回忆里抽身而退,望向汽车前方。

清晨时分,她与郑澜女士的儿子小郑老板谈过,明确交待了此行的目的。小郑老板略有犹豫,王骏帮忙说了不少曲氏餐饮集团的好话,最大程度上为双方建立了最基础的信任。

苍蝇小馆里那道“长情蔗菇冻”,无论方法多么复杂,乔棉都志在必得。

她要在婚礼当天,制作两份甜品的升级版,献给肖让、也献给对她有再生父母之恩的肖晋齐曲海玲夫妇俩。

乔棉看看手表,时针离两点非常接近了。

太阳渐渐踏上偏西的轨道,午后一般是人们休息小睡的时刻。任何计划都要以不打扰郑澜女士正常生活为前提。

肖让将汽车停靠在小木屋院子外的树荫之下,可以预防引擎盖和车厢内被烈日晒得灼热。

大家下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扑面而来。

乔棉夜晚受了凉,鼻子突然发痒,打喷嚏前她连忙转身紧走两步,避开身边的人免得传染感冒病毒。

仔细辨认空气中的异味,曲海玲皱眉,下意识掩住口鼻:“现在这种年代,谁还用人工堆肥的方法种菜种花,大夏天的,房前屋后这么臭,房子能住人吗?”

“嘘——”肖让立刻提醒少说为妙,“妈,您忍忍,进屋就闻不到了。”

姜旭也说:“大家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和三顾茅庐的艰难过程。既然有求于人,保持微笑是最基本的礼貌。”

乔棉擦擦鼻子,戴上一次性口罩。

“我感冒了,这样行吗?”

“两位大小伙子,依我说,小棉陪我等在车里最好。”曲海玲深感呼吸不畅,再站在原地不动她快窒息了,“你们和郑澜女士见过面,邀请王骏加盟曲氏餐饮集团的重任,我全权委托给你俩去办!”

肖让失望至极:“妈,像话吗?”

“不像,我不像画,画要被挂在墙上展览的。”曲海玲试图调节紧张的气氛,“你和小旭的口才,我完全信得过。去吧,你们认真谈,需要我亲自出面,你就拨我手机。”

姜旭扯扯肖让的衣襟:“曲阿姨说的没错,谈判就是这样,我们先去谈,等时机成熟,阿姨再闪亮登场,敲定结果就好。”

“我妈向来任性,你不能被她搅晕乎了。”肖让冲到曲海玲面前,据理力争,“妈,您了解一位家喻户晓的名厨对大满福的重要性。郭师傅辞职,他手下三位师傅必然争个不休,说不定最后鱼死网破,谁都撂挑子不干……”

曲海玲及时打断:“激将法你收回去,我和郑澜女士见面详谈。”

说完,曲海玲撇下呆立不语的三位年轻人,独自走向白色木屋。摁响门铃,曲海玲等了不到一分钟,门开了,她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郑澜女士笑着邀请她进了屋。

木屋的门紧紧关上。

姜旭的赞叹声,打破了空气中的静寂:“啧啧,佩服佩服,曲阿姨宝刀未老!从前她和肖叔叔创建曲氏餐饮的雏形小店,就是仗着胆量和智慧,还有三寸不烂之舌。”

肖让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

他踱至乔棉身旁,低声说:“宝宝,你跟我来,王叔和郑澜女士的爱恨情仇,我得亲口告诉你。”

-

随着时间推移,山谷里的雾气开始凝聚到地势低洼之处。

没走出多远,肖让便拽着乔棉,拉她往回走。

他俩回到停车地点,瞅见姜旭悠哉悠哉地坐回车里,放低座椅靠背,耳孔塞着耳机闭目养神。

“小旭很自觉。”肖让说。

“你和他都知道王叔叔的秘密,唯独瞒着我。”乔棉淡淡笑道。

肖让轻轻握一下乔棉的手:“我们沿着小路遛跶遛跶,尽可能远离房子。毕竟谈论别人的私事,对当事人来讲,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乔棉有些转不过弯:“谁是当事人?小旭吗?”

“你。”肖让努力地控制情绪,不愿内心的波澜起伏呈现出来,“时至今日,我们不能再回避乔叔叔和冯阿姨离婚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深究起来,和郑澜女士的前夫有直接的联系。”

两人手拉手走到石子铺就的小路上,缓缓向前而行。

肖让感受到乔棉掌心的汗湿,他稍有迟疑,最终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了。

乔棉的母亲冯怡,曾任职于文桓市高等职业学校,教授英语一科。早年的出国潮里,她是最为积极响应的弄潮儿。

郑澜女士的前夫,名叫冯立明,与冯怡同姓,在托福考试中两人结识,成为屡战屡败的难友。

多次考试失败,令冯怡萌生了奇怪的念头。她撇下年幼的乔棉和一无所知的乔谆易,利用劳务输出的漏洞办理了出国手续,当上了一名没身份打黑工的非法移民。

王骏与冯立明是发小,两人同年出生,在一个家属院长大,对彼此的个性习惯了如指掌。二十年前,冯立明一门心思要出国谋生,不顾妻子郑澜的劝阻,追随冯怡而去。

异国他乡,抱团取暖的现象不算稀奇。

在等待合适的离婚和再婚时机之前,冯立明是冯怡短暂的避风港湾。两人同时打黑工、兼职不正规外语的汉语老师,甚至同租了一间地下室。

这些隐藏极深的真实经历,只有王骏一个人知道。

那是因为,冯怡很快寻觅到了愿意娶她帮她拿绿卡的男人,冯立明察觉到被利用却无处宣泄,喝醉酒打越洋电话,通话对象只能是多年的铁哥们王骏。

王骏颇为震惊,已经噎得说不出一个字。他每天都要上班,在望月楼的后厨面对乔谆易乔棉父女俩,他的心脏仿佛被暴力撕扯,痛得不能呼吸。

冯怡决绝的态度和转变,王骏强忍着恶心,未曾透露一星半点儿的信息。

直到一份分居两年的离婚声明附在航空信里飞回国,乔谆易签字确认寄出回信,王骏才感觉好受一些。

另外一边,冯立明出国时,不知道妻子郑澜有孕在身。郑澜也初为人母,把早期的妊娠反应差点当成胃炎,好在王骏上头有两个姐姐,熟悉女人早孕的症状,才阻止郑澜乱服药,保住了小郑的性命和健康。

同样的策略,冯立明找到一位接盘侠女士,答应与他结婚。

只是,郑澜收到离婚声明的时候,恰逢孩子临盆。生死鬼门关,是王骏陪伴在郑澜的身边。

郑澜坐月子,也是王骏不离左右地照顾周全。

造化弄人,郑澜得知前夫抛弃她出国的真相,连同王骏一齐怨恨。二十多年过去,小郑长大了懂事了,发现王骏不是母亲口中说的背信弃义之人,于是,性格相似的两代人因对美食的热爱越发亲近。

话已至此,肖让跳过细节叙述结局。

“小郑老板和王叔过从甚密,包括他注册开店、食材进货、如何创新菜单招揽客户,都是王叔在背后默默为他出谋划策。然而,他俩的交往过程,郑澜女士毫不知情。”

说完,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乔棉的脸上。

她面色如常,喜悦、愤怒、忧伤等极端情绪并未显现。

肖让悬着的心,暂时归回原位。

乔棉突然开了口:“上一代人的恩怨,我也只能是听听。他们如何选择自己的命运,全由他们自己掌舵。尤其是我妈妈,我从来不问她抛下我的原因,她也从来不说。这没什么,小让,我能承受。”

一个深情的拥抱,足以代替苍白无力的劝慰之语。

肖让揽乔棉入怀,轻柔的嗓音好似天籁。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是怎样的父亲,才能培养出这样内秀聪慧的女儿?”

乔棉眼眶微微发热,她闭上眼睛,一声不吭环住肖让的腰。

“乔叔叔,我们的爸爸,他的人品,应了‘君子坦荡荡’这五个字。”肖让说,“闷热的夏天,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出站口,乔叔叔和你,就站在那里,你们一点不慌,静静等着我们去接站。”

“绿皮火车像沙丁鱼罐头,其实爸爸和我都有点晕车。”

乔棉鼻子一酸,眼泪悄悄滑落。

“不,不是那样的。”肖让收紧双臂拥抱的力度,“宝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坚定了要永远保护你的决心。真的,心里话!”

乔棉未及接话,姜旭满头大汗追了过来。

“合同!合同在谁身上?”

“不是在车里吗?”乔棉和肖让同时愣了。

“车里找遍了,没有——”姜旭语气很急,表情却洋溢着胜利在望的狂喜,“郑澜女士口头应允去长夏市发展,顺带着也要带上王骏王叔。曲董老将出马,一个顶仨!”

“再去找!”

肖让高兴万分。他力大无穷地扛起乔棉,小跑回到汽车旁边。

车子右侧,曲海玲正和郑澜相谈甚欢,目睹此情此景,两位气质优雅的女士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棉脸都憋红了,快放她落地!”曲海玲嗔怪肖让莽撞,“你总是‘宝宝’长‘宝宝’短地称呼你老婆,将来真有了宝宝,岂不是要被你冷落没人管了?”

肖让不肯照做。

乔棉拍拍他的脸,又揪两下他的耳朵,反而被他抱得更牢了。

“小旭!姜旭你胆子挺肥啊——”肖让自知上当,挽回面子地呼唤始作俑者,“你给我过来,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再骗我一次!”

姜旭绕到车子另一边,寻求曲海玲的庇护:“曲阿姨,您罩着我。”

曲海玲笑了:“不要紧,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郑澜适时地延续之前的话题,补充说道:“曲董,您别心急。我看人很准,八月初的婚礼过后,您就能迎来莫大的喜讯。”

乔棉脸上的红意愈加浓重。

而肖让一脸茫然,环顾左右而言他:“郑阿姨,您答应教我做的甜品,那天开始啊?”

郑澜与曲海玲相视而笑:“随时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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