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三）（1 / 2）

宽阔的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多，以百花楼为中心几米开外却是空荡荡的，只有楼前阶梯旁的石狮子装点着，不至于太过空旷。

此时百花楼紧闭的大门前跪着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稚嫩的脸色没什么表情，写满决绝。

茶楼酒肆里，不少人看着，多多少少都是抱着幸灾乐祸和嗤之以鼻的态度。

百花楼的楼主有多难求见许多人都知道，即便是有头有脸有身份也未必能得一句回应。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他们的观望了许久，也不曾见楼主出现。

有人摇摇头，怕是没希望的。

二楼上，一群宗门子弟议论纷纷：“师姐，你说这孩子会不会真的能够见到百花楼主？”

“希望渺茫，百花楼主的脾性和规矩江湖人人皆知，这十几年来得百花楼主出手的不过几个，而且他们也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想来不可能的。”

“师妹这话有几分理，百花楼主为人神秘，修为不低，只怕也不是个善茬。况且是同等代价交换，难保不是以性命为代价。”

“师兄说的是，可是听闻百花楼主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应该不会如此。”

“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发生，这百花楼没有人进去过，谁知道是什么样子的。那些魔道中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师妹！祸从口出。”

“师妹不可随意下定论，魔修里也不是没有好的魔修，不能一概偏全，正道之中也未必都是大义凛然之人，也不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形色色，岂是光看表面，徒听传说可以定义的。”

“理是这个理，但谁知道呢，哼！”

叽叽喳喳的，茶楼了一片吵闹。

小孩一身粗布麻衣，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他修炼过一段时间，不远处传来的议论声他可以听得到。

他抬眼看着雕花大门，眼底有些失望。他已经来了三个月了，始终得不到一点回应，难道真的不行吗……

百花楼从未开门过，即使是曾经有求于百花楼主，也只是以灵书传递。

而今日，却令人诧异了，因为百花楼开门了。

吱嘎――

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黑色的缝隙一点点扩大，古朴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还有一层半透明的纱帘，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神秘的光景。

观望的人惊掉了下巴，小男孩也愣住了。

一缕黑光从纱帘后徐徐飘出，缠绕上小男孩腰间，随即晃动一下，小男孩被瞬间拉入纱帘后，大门嘭的一声又合上了。

围观众人：“……”

大街上寂静了片刻，爆发出一阵吵闹的议论。

想不到百花楼真的开门了，那孩子真的得到楼主的接见……

百花楼里。

一楼开阔的大堂中，四处垂挂淡粉色纱帘，水晶链子，摆放着几把乐器，木板的地面画着一支支花枝。

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身黑衣冷魅无比的暮无归，好一会他才开口：“你是谁？”

暮无归自然看到小男孩皱眉的一瞬间，侧头笑道：“我是楼主的朋友，他在上面，你跟我来吧。”

说罢暮无归便先上了楼，小男孩低了一下眉，沉静的跟在他身后。

二楼与一楼差不多，不一样的是中心放着席地的四方桃木桌，低下铺了一层雪白绒毛，三米开外的左右两边以及通向后方的外台门沿边，放置几把雕花木椅，最左边是书籍收藏架，放置许多东西，右边自然是隔着纱帘的壁画；四方阑干角落用特殊方法栽植桃木，枝干沿着倚角交织蔓延，直至中心，开着粉色的桃花，一层又一层，点缀些许雪白，衬着兰玉盆栽，很少漂亮。

江羨决面对着他们席地而坐，沏着清香甘茶，热汽氤氲，让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倒了两杯茶。

“做吧。”

小男孩恭恭敬敬的坐在江羨决对面，没有开口。暮无归倚在外台门揽上，并不打算插手。

“你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江羨决声音平淡如水。

小男孩冷冰冰开口：“想要变得强大。”

“只是如此吗？若是，你大可去那些宗门求学，何必找我着名不见经传的懒人。”

小男孩沉默片刻道：“不想。”

“为何？”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曾经有一个教养我的师傅，但后来他死了，被人杀了，从那时起我就想要变得强大，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三个月前，您救了我，您很强大，所以我想拜你为师。”小男孩简言意赅道，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了。

听着倒是令人有些心疼小男孩的遭遇，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么多。但没有经历过困苦，又怎么会成长起来。

暮无归敛了敛眉，看了一眼江羨决，望着外边目光幽邃。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想要变得强大没有错，你确定要拜我为师？”江羨决问。

“是。”小男孩跪下磕头，声音坚决。

“即便我是一个魔修，这样你还要拜吗？”

小男孩抬头：“是，杀了师傅的便是那些虚伪的正道中人，师傅曾说一个人的好坏不能从他修的道来看。”

“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好人？”江羨决不觉有些好笑。

小男孩沉默了，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他看起来有些懊恼。

江羨决小幅度摇摇头，思索了一会，道：“坦白说，你能如此坚持我很诧异，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啊？！”小男孩愕然的猛抬头，随即迅速跪着磕了三个响头，生怕江羨决后悔，又给他奉上一杯拜师茶：“师尊！”

江羨决也没在乎他的称呼，接过一饮而尽，仔细打量着他，道：“行了，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弟子，我会尽我所能教导你。”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端端正正的坐好：“无名无姓，以前的师傅唤我作幼儿。”

“这样啊……”江羨决想了想道：“为师替你取一个名字，从今往后你便唤作姬泪吧。”

“多谢师尊赐名。”姬泪恭敬道。

“我叫江羨决，至于他……”江羨决指了指暮无归，“他虽说是我的挚友，但也算师兄弟，你唤他师叔便可。”

“是，师尊。”姬泪朝暮无归一拜，面瘫着脸稚声稚气唤了声：“师叔。”

暮无归歪头看向姬泪，没有开口，只是向他招了招手，友善的挑眉微笑。

“如今你已是我的弟子，我也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必会倾我所能传授并教导你。过去的就忘了吧，从现在开始重新活着，这样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记忆。”

江羨决放下茶杯，淡淡道，无端的令人感到危险：“我的要求不高，只有一个，你记住，若将来你大道修成，切记不可恣意妄为残害无辜生灵，不得有任何欺瞒妄上，否则我自会清理门户。”

“是，师尊，姬泪谨记在心！”姬泪大声道。

江羨决点了点头，指着他：“好了，明日再开始教你，看你身上脏的，去洗漱一番再过来。三楼是寝居，除了正居和秋风雅这两间屋子外其他的你喜欢哪一间就住哪一间吧。”

“好的，师尊。”姬泪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迈着小短腿出去了。

待姬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暮无归才开口道：“你先前不是不想收的吗？怎么这会又改变主意了？”

“不是你让我收的吗？”

“你可别冤枉我，我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你真的收了他，你会教徒弟吗？”暮无归忙道，又问。

江羨决摇头：“不会只能顺其自然看着办了，再说了，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着冷静，又有恒心毅力，未免不是一个可塑之才。”

暮无归撇了撇嘴道：“老气横秋，一点都不可爱。”

“就你幼稚。”江羨决毫不留情出口。

“你才幼稚！”

江羨决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沉默了半日，方道：“也许有一个徒弟也好，哪天你离开了百花楼，至少还有徒弟陪着我，就不会无聊了。”

“……将来我忘记了，至少还有一个人替我记住，我做不到的还有一个人帮我做到……”

暮无归听得皱了皱眉，狐疑道：“江羨决，你怎么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沉默蔓延，江羨决缓缓转头看着他，笑了，“你想多了，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是吗？”暮无归心中犹疑。

江羨决不语。

话说回来，姬泪收拾了一下露出面貌，长得倒是不错。他年纪尚小，因经历无数变故，小小年纪便是沉稳冷静，因为面瘫显得冷漠很多。

姬泪换了一身玄色衣袍，裹着因为常年奔波十分结实的小身板，前短后长的发系在颈后，挽了条银链在发间，前面细碎的短发贴在脸上，冷漠的表情，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如同未经打磨的利剑，等待着出鞘。

江羨决满意的点点头，暮无归也忍不住连连称奇，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江羨决开始教导姬泪，言辞严厉，行止严苛，凡事都督促着，甚至侍弄他哪些花草时也不忘分神注视着小徒弟的一举一动。

因为姬泪曾修习过，根基很好，教起来也不难，但江羨决要求严格，每天都盯着小徒弟的修炼进程，活像赶鸭子上架。

姬泪也是懂事的，又吃得了苦耐得了劳，一声不吭完成师尊的要求。

每天天未亮就爬起来，先在庭院中的大树下扎马步一个时辰，然后看书，练习技艺琴棋书画，接着练剑，修炼……每天如此，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