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故梦(四)(1 / 2)
翌日,暮无归几人早早的就起来了,用过早饭后便着手前往黑水渊之事。也用不着准备什么,只是去查探一番,不过药物还是要捎上一点,以免意外生发。
出了扬州城直往西走,不一会就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后方便是一座漆黑的山峰,不算多高,隐隐约约浮现阵阵阴气,看着几分诡异。
黑水渊里很昏暗,仅有茂密的树冠枝叶缝隙中透下的微光才亮堂些,空气有些潮湿,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越靠近内围,林木渐渐稀疏,一片荒芜枯萎之色,一块块残破的墓碑横七竖八在地上,森森白骨掩埋与地,灰黑瑟索,唯有那腐骨上的一片蝴蝶兰开的旺盛。
“就是这里,去看看。”舞回袖皱眉道,屏息不去闻那有毒气的臭味。
乱葬岗很大,尤其是那尸坑里成堆白骨累叠在一起,周围寸草不生,那些腐木上挂着白条破布,远看就像个个吊死鬼,颇吓人。
他们分散开来,仔细着查探周围环境。萝卜自觉的跟在暮无归后面,一脸菜色,这里的味道它很不喜欢。暮无归往最靠近黑水渊的地方走去,新奇的左摸摸右摸摸。
云深蹲在那片兰花面前,捡起一根木枝挑开叶子,他发现这些兰花都是从根根白骨中长出来的,他脸色凝重起来,这是……骨生花!以白骨生花,用特殊的手段将浸泡过百人之血的花种植入这些人的根骨中,待花开始生长,从根骨中破骨而出,根系会迅速蔓延身体每一个部分,每一个角落,并将寄主血肉活生生吸食殆尽为花肥养分而成长,成为这些花寄主的人则生生承受痛苦死亡。
这种邪门歪道被列为禁术之一,用人的性命来养花,可不就是邪道,能够生出如此多花朵,可见死去的人有多少,满山尸骨,怨灵愤恨。
江羨决几人很小心,乱葬岗土包一个个隆起,或大或小,纸钱满地飞飞,需得小心些避开才是,免得踩一脚上前惊动了残留的怨灵,而且也晦气。
“这些墓碑上有字。”舞琼枝低头盯着脚边一半埋进泥土里的石块,看了几秒后开口。
舞流年道:“墓碑上有字不是很正常吗。”
江羨决眯了眯眼,走上前看了一下其他石块,道:“不,这些字不是墓铭,似乎是记录一些事情。”
凑上前仔细一看,果真如此,那些墓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不是墓铭而是以一种口气记述着不同的事件。上面的内容拼拼凑凑,清晰可见的是写字的人对姐姐的追思,其中不乏一些癫狂的言语。
透过这些内容,可以知道那个所谓的姐姐喜欢蝴蝶兰,此人便在这里种了无数骨生蝴蝶兰,而这些骨土似乎是那些曾经对这位姐姐出言不逊且羞辱的人,但是也不乏有无辜的人。极尽疯狂的口语看着令人皱眉。
“看来写下这些字的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亦或者不是人。”江羨决伸手摸了摸最崭新的刻字,“或许还在黑水渊并未离开。”
“敌在暗我在明,只怕不容易找。”云深道。
舞流年皱了皱眉道:“那该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做。
“喂,暮无归你去哪?!”舞回袖突然大喊,转头就看到暮无归身形快速隐没在稀疏林间。
“这小子。”云深皱眉,和舞流年等人追了上前,生怕暮无归出意外。
古影婆娑,腐鸦觊觎,开阔的林地上几具僵尸颤颤巍巍而立,灰白的眼睛凸出,一只只黑漆漆的恶狼迈着步子逼近,深绿的狼眼泛出冷光,盯着被包围的一男一女。
斜坡上,狼王旁边立着一个身穿甲衣的鬼女,她的身形有些虚幻,脸上爬着一丛密密麻麻的蝴蝶兰花纹,她冷漠的看着,眼底的杀意袒露,“不自量力。”
“师姐,怎么办?”清秀的少年背靠着较为年长几岁的女子,手中的剑横在身前。二人发丝和衣衫皆几分凌乱,衣摆上染上几朵红梅,未见狼狈。
女子抿了一下唇,侧首低声细语:“一会我引开它们,你趁机会离开。”
少年摇头:“不行,师姐要走一起走!”
“危楼!”女子低喝一声,“听话,师姐自有办法脱身。”
“可是……”
狼王似乎感觉到身边的鬼女的不耐烦,长啸一声,狼群瞬间窜出,几具僵尸也跟着动了。
四面八方的恶狼扑来,少年和女子执剑斩杀,温热的鲜血撒了一地,不一会就横七竖八躺了多具狼尸。将恶狼暂且交给莫危楼解决,莫孝一提剑挡住几具凶煞的僵尸,脸色冰冷,剑身上溢出的真气更是凛冽。
莫孝一灵活穿梭在僵尸之间,手中的剑不曾留情,道道剑气逼人。终究是一介女流,体力渐渐不支,尸掌一拳袭来,力道之大让莫孝一倒退大段距离,惨白的双唇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师姐!!”莫危楼大惊,一脚踢开身上的恶狼,过去扶起莫孝一,十分担忧,“师姐,你没事吧?”
莫孝一吞下口中的血,冷冽的看了一眼坡上的鬼女,一把推开身边的莫危楼,“莫管我,赶紧走!”
说罢又提剑迎上击来的僵尸,为莫危楼杀出一条血路来。
“师姐!!!”莫危楼心急如焚。
呜呜咽咽的笛声由远及近,似厉鬼哭啸,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那几具僵尸的头颅才内炸裂开来,溅了一地墨绿色液体,身体徒然倒下。白影奔来,低声呜叫,那些恶狼竟是畏惧的后退,在场的几人看着娇小的白犬愣了一下,接着一道清悦柔魅的嗓音传来。
“以多欺少是不是不太好啊。”
只见一道黑影驰来,落在地上,少年笑靥如花,手中持着一支造型奇特通体暗红的笛子,笛端嵌镂花碎枝纹,看上去就像一桠花枝。
“你是何人,敢坏我的事。”斜坡上的鬼女皱着眉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眼底泛起冷光。
暮无归玩转花间笛,看了一下身前的一男一女,衣上的金红色火焰流纹醒目,是莫家的人无疑了。抬眼看向那个鬼女,目光在她脸上的花丛停顿几秒,眯了眯眼,“还真是凑巧。”
正当几个人为他的话疑惑,又见几道人影出现,标志性显眼衣着,一看便知来者为谁。
“迟明舞家。”鬼女一看到舞回袖几个,眼中杀意顿时倾泻而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江羨决看了她几眼道:“看来她就是我们要找的。”
鬼女冷哼一声道:“我还未上门取你们性命,你们倒先送上门来,也省了我的力气。”
舞流年冷笑:“以你一人之力就想要我们的性命,未免太过猖獗。”
“舞家不曾与姑娘有过节,何故抓我舞家弟子。”舞回袖皱眉道。
搀着莫孝一的莫危楼听了微愣,看了过去。鬼女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眼角溢出水珠,她狠狠道:“无过节?说的好听,你们杀了我的姐姐,此仇不共戴天!”
众人一征,舞回袖转头看向几个小师弟:“怎么回事?”
一少年怒道:“那是你姐姐咎由自取,她残害了无数生灵,造下深重杀孽,况且当时在场的并非只有我等,即使我们不动手,她迟早要死在别的道友手中。”
“那又如何!”鬼女面目狰狞,“正邪又如何,这一切若不是被逼,我和姐姐又如何成为如今这样,我们只不过想活下去罢了!”
暮无归悠悠道:“想活着是没错,但是也不能成为你残害那些无辜的人的理由,你和那些逼迫你们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鬼女呵笑一声,“你们又怎么会懂,自小流离,若非姐姐拼着性命而活下来,又怎么会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姐姐曾经也待他们好过,但是结果都换来什么!死后还要被□□,多么可笑,那些人口口声声为我们好,不过是将我们推入火坑,该死!那个男人欺骗姐姐感情,更该死!”
“即便如此,你没有资格断送他们的性命,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怨得了谁。你替你姐姐报仇,肆意妄为屠杀那些无辜的生灵,以为这样会得到什么,不过自欺欺人一场罢了。”江羨决目光幽邃,眼中划过一抹落寞。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不过都是一些蝼蚁。”鬼女面目扭曲,语无伦次,“姐姐绣的兰花最漂亮,她说好要教我绣花的,可是我等了好久她都不回来,为什么?是啊,姐姐回不来了。所以你们都应该去死,给姐姐做伴不好吗。”
江羨决冷漠道:“执迷不悟。”
暮无归摸了摸下巴道:“这鬼不会疯了吧?”
云深点头:“有可能,你看她现在正常吗。”
“不管你想怎么样,放了舞家的子弟,否则休怪我们动手。”舞流年皱眉,不想多做交流,简直对牛弹琴一般。
鬼女冷笑一声:“凡是害过姐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舞回袖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不会放人了。”
“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如直接动手。”暮无归道,率先出手,花间笛置于唇边,笛声传出,一道道流光飞出。
鬼女仰天尖厉长啸,浓郁的阴气压下来,一只只僵硬的枯手从地下破土而出,一具具丑陋的僵尸才土缝中爬出来,蜂拥而至。一只只恶狼亦是扑上,张着狰狞的獠牙。
云深几人无所畏惧迎上,出手丝毫不留情。
萝卜呲牙咧嘴弓着腰往前一站,那些恶狼退却几分,似乎忌惮着。体型硕大的狼王深绿的狼眼露着凶光,直扑过去。萝卜不会硬碰硬,凭借着自己身形娇小灵敏的与狼王周旋,摆明了戏弄于狼王。这得意的模样看得暮无归皱了一下眉,眼角微抽。
暮无归站在受了伤的莫家师姐弟两人身前,笛声断断续续传出,道道流光自笛身上飞出。
“多谢菊雅公子出手相救。”莫孝一欠首以礼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暮无归转身,把玩花间,仔细打量两人,问道:“你们怎么会被那鬼女追杀?”
莫危楼有些窘迫,言简意赅道:“我们本来是外出历练的,因为我和大家走散了,师姐是出来找我的,哪知碰上那鬼女作恶,我们就跟上去看看,谁知会被她发现,就这样……”
暮无归挑了挑眉道:“你们跟踪她可有什么发现吗?”
莫危楼摇摇头,回想一下,指向西面的山麓道:“没有,不过这鬼女的洞府似乎在那边。”
暮无归听了眼前一亮,闪到几个舞家小师弟身边,低声耳语,几个少年频频点头,趁着乱势溜开了。花间笛再次置于唇瓣,笛声悠悠传出,暮无归停留在莫家师姐弟身边,“喂,你们还能动手吗?”
“自保尚且可以,你大可出手,不必理会我们。”莫孝一点头道,冷静的不像话,她自然清楚如今的形势,就不会拖后腿。
暮无归看了她一眼,转身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萝卜,大声道:“傻狗,玩什么玩,赶紧办事。”
萝卜委屈的看着自己家主人,低声呜咽,不再拖延,灵活的攀上狼王的后背,利爪牙齿不停撕咬着,惨叫声不绝如缕,直至狼王倒地没了气息。然后便朝那几个舞家弟子的方向急速追过去。
那边,舞回袖踩着步伐动身,身边的僵尸不是被踢开就是被爆头,她祭出银底红纹的伞,伞面上的几只金色剪尾燕子相互角逐。此灵器伞名曰:燕歌行,是舞回袖的武器。舞家的弟子每个人的武器都不一样,因为是以道入舞,只要与舞有关,任何都可以当做武器。
双剑出鞘,一片光华璀璨,舞流年舞着长生双剑,一割一个准,不一会就摧毁了身边的尸墙鬼壁。云深亦然,执手剑就没有停过,诛灭着这些邪物,不过多时就诛灭的差不多了,因为这些僵尸太弱了,不值一提。
这边暮无归几人斩杀着这些僵尸恶狼,而江羨决和舞琼枝直接攻向鬼女。
通体乌黑的古剑有灵性嗡嗡声不断,冰冷的剑锋直指,江羨决压根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鬼女也不是个善茬,覆着尖锐长指甲的手直接抓住他的剑,振臂甩开。
叮――
舞琼枝往腰间一扯,缠在腰间挡在腰带的白凌飞出,两端碗口大小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冰铃索在他身边环绕,舞琼枝抬手轻挥,冰铃索顺势击出,直击鬼女门面。
鬼女的眉目尽显杀气,直接迎上击来的冰铃索,若无骨的蛇般扭动躲避。短短几息,舞琼枝便与她交手不下十招,那坚硬的指甲乌黑泛紫,一看便知有剧毒,直袭心口而来。舞琼枝急急倒退,弓腰下压,再一用力后翻,双脚踢向鬼女却被她双手挡住了,也刚好借着推力退开了几米远,冰铃索一圈圈环在他的身边。
刚稳住身形,江羨决的剑锋直刺后背,鬼女迅速回首侧开,不得不同时应对两人的攻击。赤手空拳难敌四手,江羨决一剑削了她有毒的尖锐指甲,鬼女冷哼一声,咬着牙转身蹲下,竟从地底抽出一把巨大的骨刀。暮无归清晰的感觉到空中的阴气更甚几分,不由的看过去,他也不担心,以江羨决和舞琼枝的修为,足矣。
鬼女挥舞着骨刀,神色癫狂,不怕脑子有病的,就怕不要命的。舞琼枝抬眼,朝江羨决颔首,冰铃索旋出,与他同时发动攻击。那骨刀很坚硬,被挡退的的同时江羨决感觉握剑的手一阵酥麻,昙墨剑剑身轻轻嗡鸣。
舞琼枝的舞姿很优雅,足尖踏在飞舞的冰铃索上,飘然而落,冰铃索甩出缠住骨刀,鬼女翻转骨刀却挣脱不得。冰铃索以特殊的材质打造,火烧不烂水浸不湿刀割不断,怎么可能轻易被破开。
骨刀被限制,舞琼枝抓着冰铃索一端牵制住鬼女,江羨决伺机而动,可谓腹背受敌。鬼女愤怒不已,一面抓着骨刀挥动与舞琼枝纠缠,一面防御江羨决的攻势。以一敌二,受伤是在所难免,鬼女身上被划开的地方溢散出丝丝黑色光点,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暮无归看着局势,那些僵尸恶狼已经诛灭的差不多了。这些僵尸都是在黑水渊枉死或者乱葬之人,生前留了一口气不散而僵化,受黑水渊阴气侵蚀,渐渐地转化为僵尸,而那些恶狼都是黑水渊邪气化形态,被诛杀皆是化成一缕缕黑烟消散。
暮无归抬手,一道流光击出,打在鬼女心口,被打飞出去,身上时虚时实,鬼女一抬头江羨决的剑已经横在她的眼前,骨刀失去另一股拉力,冰铃索一甩,飞了出去。
鬼女恶狠狠的看着一群人,大笑起来,“杀了我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那几个人的下落,此时也已经化为白骨了吧,哈哈哈!”
“你威胁我们。”舞流年目露寒光。
鬼女恶劣的看着他:“是又如何。”
“你话说的太早了,谁说找不到的。”暮无归的声音插进来,他笑眯眯的抬了一下光洁的下巴。
“什么?!”
几个少年或搀扶或背着另外几个少年少女走来,他们的衣着都有些狼狈。舞回袖上前查看了一下,沉声道:“伤的不轻,你们先回去,这里我们善后。”
一少年点了点头,“好的师姐。”
待这几个少年少女消失在林里,舞回袖转身,目光冰冷的看着鬼女。
萝卜欢快的跑到暮无归脚边,摇着尾巴蹭蹭,那个鬼女的洞府臭烘烘的,身上都熏臭了,还是主人香香,蹭蹭。暮无归万分嫌弃的用脚背推开它。
“怎么可能!”鬼女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就你那鬼打墙唬得了谁啊。”暮无归道。
“你!!”鬼女恶狠狠的瞪着暮无归,猛然拍开江羨决的剑,身若一缕黑光直取暮无归。
众人一惊,云深眉目一凝,身形一转,挽了个剑花,拍向击来的鬼女,瞬间被拍飞出去,本就虚实不定的身体顿时虚幻不少。
鬼女颤颤巍巍站起来,凄惨大笑,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即便是魂飞魄散,我也不会让你们完好的离开这里!”说罢她仰天凄厉嘶叫,尖锐沙哑的声音刮人耳膜,听着难受。
莫孝一脸色大变,急忙道:“不好,她会把黑水渊里的邪物唤来的,快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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