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层(三)(2 / 2)
“说的是海底捞上来那个罗盘吧?”货郎插了句嘴,“这我知道,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普通木头桌子还真放不住。不过这才刚摆上去呢吧,财没招来倒是招来横祸了,海底的东西可真邪门儿,该不会是以前海盗留下的吧,还不知道哪个年头的东西呢!”
付一锆打断阿比的自由发挥,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又望向内侧的学生们,“许家弄出新东西这回事儿,你们当时在场听到了吧?”
坐在楼予这一侧的四名学生果然是相互认识的,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证实自己确实知道这么个情况。
“有告诉别的人没有?”付一锆问。
学生们摇摇头,刚才跟岳泱呛过声的双胞胎之一道:“后来我们就直接去阿珍家了。”
付一锆抬手跟周旺打了个招呼,没多说,周旺就出门去了。楼予猜对方应该是去调查那个所谓的红发酒娘,消息估计是从对方那里走漏出去的。
只是酒屋人多口杂,也不知道多少人听去了心里。
货郎的说辞也许大部分人觉得不太重要,但楼予心里却对这次的事故大致有了点思路。
照这么看来,他的推测没错。这是一个技术并不太发达的时代,整个小镇的人民们基本以采纺苎麻类织品为主,供货集中外销。现在的机器上还有纱锭、纺轮这种部件,加上一人能顶几人这种说法,明显能梳理出来一条重要信息——这小镇还停留在人力纺织时代,而且是一轮一纺的阶段。
顾名思义,也就是一个工人操纵一台机器,一次纺一根线——最传统的手工模式。
而这许家自己就办着个小型织物厂子,许夫人周咏也算是厂子的老板娘了,自己偶尔也参加干活儿。这许国围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发明了一种一人纺多轮的法子,正在投入试验中。
倘若这法子能成,那对他家的生产力必定是个极大的助力,会遭人眼红是正常的事情。
且最重要的,是按旧时人民的心态,并不一定会觉得技术更新是件好事。他们首先担心的是许家关门自产自销,打击到别人的生意。其次又担心纺线数量供应过多了,苎麻织物的价格会下调。
在普通民众看来,这是一家人要做全镇的生意,当然稍微被存心搅乱的人一怂恿,就组队去砸家伙示威了。
无知还好,倘若无知又无畏,被有心人士一唆使,很容易就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也许他们出发点不太坏,只是一时冲动,但行动上确实是出格了。更何况还有人趁乱报私仇,当事人没事儿,独生女却遭了罪。
许家被砸肯定是其他纺织工人做的,至于谁是领头人,谁是参与者,这并不在楼予的业务范围内。就算是他想做个支线,要弄明白的也是许珍为什么会被推下楼梯。
肯定不是一时混乱发生的意外,系统提示得很清楚,有一个蓄意谋杀者。
为什么要谋杀一个小姑娘?如果是因为技术更新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伤害人家的独生女顶多只能让许家难过,根本无法阻挠新机器的出现。
只能说明,暴动这件事情只是一个障眼法,许珍的事故其实只是旧怨,与工人反动并没有丝毫关系。
倘若是许珍的个人旧怨,那属于同学之间矛盾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许珍的交流圈子以家庭和学校为主,而且推下楼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比较幼稚的报复方式。
人都在眼皮底下,也不能怎么交流,付一锆并不担心。大概是弄明白了一个具体事由,反倒显得放松多了。他遥遥伸出指头,随口问那货郎:“你这手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成这样的?”
阿比愣了一下,答:“这我也不晓得,懂事起就只有四根指头,说不定是小时候被狗咬走了呢。”
他说罢“呵呵”自嘲起来,但见没有人跟着捧场,也就停住了笑,又去摸头巾。
付一锆也只是随意问问,没接上阿比的话。他心里明白,这里头有超过半数的嫌疑人都是凑数抓来的,要在里头旁敲侧击问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卖酒女郎身上靠谱些。
但他还是踏踏实实地把大家伙的发言记录下来,转向第三位嫌疑人:“莫长堤是吧,许珍小姐的家庭教师?”
这问的就是坐在母女边上那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了。
男人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岁上下,颇有一股学者风气。他抬了抬眼镜,右手食指与拇指张开,轻轻捏住一边镜框。抬完这么一着,他双手轻轻交叠在一起放在桌上,道:“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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