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谈话（2 / 2）

“穆老师，我……确实是我……不该动手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也带了颤，仿佛是紧张得不行了一样。

穆雨有点疑惑地看着他，觉得今天的他怎么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印象中的陈凌只是身体不太好而已，可今天怎么却突然变成个胆怯的小姑娘了？难道是自己表现得过于严厉了？这样想着，他把语气稍微缓和下来：“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个同学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才动手的？”

事实上，穆雨原本就十分确信是蒋闻霄先招惹了陈凌，既是因为那天楼道里的亲眼目睹，也是因为刚才教室里蒋闻霄那副蛮横无礼的态度，更何况他又已经从其他老师口中得知了蒋闻霄此人的过往事迹。

不料，陈凌却答道：“不是。”

“真的不是？”

“嗯。”

穆雨不禁在惊诧之下睁大了眼睛。停顿了好一会，才又说道：“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话。”

陈凌似是对这个命令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顺从地抬起头来。穆雨一看见他的脸色心中就不自觉地一紧，不禁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凌再一次摇了摇头，说：“没有。”

穆雨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和嘴唇，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还有上下起伏着的胸口，心想这人今天嘴里到底还能不能说出一句实话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和蒋闻霄打架？”

这一次，陈凌的目光没有躲闪，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却依旧是咬着几无血色的嘴唇，一个字也没说。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直到穆雨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凌，老师真的对你……有一点失望。”

这话半真半假，主要目的是为了最后再激陈凌一下，希望他能因此说出实情。陈凌听了，果然是神色一沉，张了张嘴又合上，可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穆老师，对不起……”说着，再次垂下了头。

“好吧，”穆雨已是黔驴技穷，看陈凌的样子又明显是身体不适，也不好让他一直在这里“罚站”，只得妥协道，“你先回去上课吧。我一会儿和你们班齐老师和二班的老师商量商量，午休的时候再叫你们过来把事情解决一下。”嘴上说的轻松，可他心里知道，等到了那时候，就真的再没有机会留给陈凌为自己辩解了。

“嗯。”陈凌点头。

“行了，快去吧。”

陈凌向他轻轻弯了一下腰，就转身走了。转身的瞬间，只觉得耳内一声尖锐的耳鸣，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又一直刺向他杂乱无章跳动着的心脏。胃里也似翻江倒海一般地恶心，整个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几乎是抖如筛糠。

还好没被穆老师发现异样——他庆幸地想。

他知道自己这是低血糖的症状。教室里的书包里就备着糖，只要能走回教室就行了……要怪只怪自己早上起晚了没有吃饭，课间操买了面包却又被照片的事岔开了神，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吃。如今胃里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只剩下一股一股的反酸，但全身的脱力、盗汗、战栗和心悸却仿佛正对这具身体的主人发出最后的通牒。同时，被蒋闻霄打过后胸腔、腹腔里残余的疼痛也层层叠叠地一并袭来。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每走一步双腿就更软了一分，胃里也仿佛有只铅锤，正一下一下地往下坠。

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

穆雨坐在办公桌后，疲惫地揉了揉睛明穴。工作了两年，头一次对一个学生如此上心。但很明显地，对方却不愿对他敞开心扉。这未免令人有点挫败。他长长叹了口气，又不自觉地向陈凌的背影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那身体在他的视线中显得更加单薄了，甚至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那并不是错觉。

只见陈凌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缓慢的脚步，身体轻轻地摇晃了几下，颓然跌落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