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收手机（1 / 1）

穆雨在医院这一留就是一整夜。陈凌体温降不下来，反映在心脏惊悸得厉害，呼吸也困难，根本不能平躺。穆雨只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同时轻手轻脚地给他用酒精擦拭着四肢。这样折腾到清晨，体温才终于恢复到了比平常人略低的常态，胃里的痉挛也已平息下来，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被白花花的被子拥着，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出来，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若不是偶尔的虚喘两声，几乎看不出是个活生生人。

穆雨不放心得一步三回头，又对值班的护士叮嘱再三才离开医院。心知要是醒来看见自己还没离开，陈凌心里又不知道该有多过意不去。

走在秋日清晨的瑟瑟寒风里，穆雨却觉得眼皮愈发沉重。回想十八九岁时的自己，无论是打游戏还是考前突击，一熬夜就是一宿，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当年的年少妄为，如今只能在回忆中追寻。不禁有些羡慕自己的那群学生们，正是十七八岁的大好年纪，有大把的时光可以肆意挥霍。想到这里，脑海里却忽然浮现起病床上陈凌的身影，同样是十七八岁，却让他不由得有点心酸。

穆雨直接回了学校。休息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同事陆陆续续来上班了。陈凌的班主任齐如锦过来询问陈凌的情况。穆雨轻描淡写地搪塞了过去，没提自己在医院待了一夜的事。齐如锦向他道谢道：“这次多亏了你和老张，这孩子家长又联系不上，我一个女老师照顾起来实在不方便。”

齐如锦走后，穆雨手上开始工作，注意力却不能集中，又想起刚才齐如锦的话，更是沉不住气。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登陆了学生资料库，找到了陈凌的档案。翻到家庭成员那一栏，里面只有一个名字，“史晴”，关系是“姐弟”。工作单位一栏是当地一家地产公司，而手机号想必就是那个已经打不通的号码。鼠标继续下划，下面就是史晴的证件备份，证件照上是个年轻女孩的面孔，眉眼间竟真的和陈凌颇为相似。

穆雨不由得呆住了。虽然之前就对陈凌那位不称职的家长有过些猜想，但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个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小姑娘。

他正愣着，突然听见一阵来势汹汹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邻桌的许老师。许翼四十多岁，算是个老牌班主任了，二十年的教职生涯什么没见过，所以极少有跟学生动气的时候。可今天他却眼冒怒火，明显是气得不轻。

他走到桌前，把手中的手机往桌上一扔，忿忿地说：“现在的学生，真是无法无天了！”

穆雨不知许翼何来的如此盛怒，有些迟疑地问道：“许老师，你没收的手机？”

“要是只是手机也就罢了，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一群男生凑在一堆看这些个东西！”

穆雨也觉得好奇，便探头过去往手机屏幕上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他石化在了原地。那照片上衣不蔽体的女孩生着一副好看的眉眼，和他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证件照一模一样。

整整一上午，穆雨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他似乎隐隐察觉出了陈凌的难言之隐，却又因此更加想要去了解。中午下了课他想再去医院，却被齐如锦拦下了。她说：“陈凌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回家了，跟我请了一天假。”

“才一天？”

“对，说是好得差不多了。他还问我要了你的电话。”

“啊？我的？”穆雨吃了一惊，接着心里又泛起了点莫名的惊喜。

“嗯，我没给他。说有什么事我替他转告。”

“哦……”穆雨有点失望地点点头，心想齐如锦作为班主任，这确实是负责任的做法，“那他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谢谢你照顾，还有你在医院垫付的费用什么的，那些就等他来学校你们再算吧。”

“哦，好的。”

齐如锦点了点头，又说道：“怎么突然觉得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没有，昨天没太睡好，我中午眯一觉。”穆雨连忙堆出一脸不自然的笑容，仿佛想要掩饰什么似的，可待齐如锦走了，他仔细想了一想，却又想不通自己是在掩饰些什么了——他一个当老师的，对学生尽量用心帮忙照顾不是应该的吗，怎么搞得自己像是做错的什么一样，竟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