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已是黄昏,细雪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树枝上已经积了松松软软的雪。李景年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斗篷,独自立在门廊上,看细雪轻飘。
李景年的院落偏僻,这里原来不过是间仓房,临时改做人住。每每入夜,这个小院便十分安静。
安静才利于思考。
刘嬷嬷会特意为了献怀太子妃学做青州糕点,又怎么能不会做姐姐最爱吃的大虾酥?整个东宫都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只要提及献怀太子和献怀太子妃,所有人都会缄默其口。
刘嬷嬷似乎知道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会说,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大家都不会触及那个话题。曾经贴身伺候过献怀太子与献怀太子妃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东宫里剩下的旧人少之又少,这很不正常。
是有人要故意隐瞒那件事,会是谁?是太子吗?
雪继续下,李景年回到屋里,出神地看着窗外不断堆积的雪花,这场雪注定要掩盖一些东西,可是积雪总有消融的一天。
皇长孙喜欢上了芝麻糕,他从未吃过这种糕点,一旦吃上了便瞬间被那甜香的味道所吸引。太子妃虽然怕皇长孙多吃伤胃,好在太医说芝麻糕有补脾益气的功效,便嘱咐厨房每日为皇长孙备上一些。
厨娘刘嬷嬷原已许久没上灶,在厨房备受轻视,如今皇孙喜欢她的手艺,张麻子也不敢再对她任意呵斥了。刘嬷嬷这回得到了翻身的机会,在厨房也算是挣了一口气。
皇孙每日的食谱都是固定的,食谱以外的东西是不许给皇孙吃的。刘嬷嬷知道这是李先生在帮她,心中感激。
入了夜,李景年在房中读书。烛火昏黄,为李景年投下一段长长的影子。
有人轻轻地敲门,李景年放下书问道:“谁?”
“先生,奴婢是厨娘刘氏。”
“刘嬷嬷?”李景年忙起身开门,请刘嬷嬷屋里坐。
刘嬷嬷提着食盒,“多谢先生帮了奴婢,奴婢不知道怎么感谢先生,特意为先生做了这个。”刘嬷嬷从食盒中端出一盘大虾酥,“先生尝尝,可还合口味?”
李景年拿起一块放到嘴中,“嬷嬷明明会做大虾酥,为什么那日却说不会?”
刘嬷嬷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食盒的盖子,“先生不知道,大虾酥是献怀太子妃最爱吃的,张管事吩咐,不许提献怀太子妃的事,所以奴婢不敢说。”
李景年点点头,“刘嬷嬷对献怀太子妃的感情很深。”
“是娘娘对奴婢好,那年若不是娘娘请人为奴婢看病,奴婢的贱命早就没了。”刘嬷嬷忆起往事,眼眶又红了,“太子与太子妃不亲近,太子妃孤单想家,便爱吃奴婢做的小食。”
李景年心头一颤,既然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并不好,那姐姐又怎么会为自杀?
神情恍惚了片刻,李景年恢复了常态,用平静地语气问道:“刘嬷嬷可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死的?”
刘嬷嬷像是受了惊吓,忙拿起食盒,目光也躲闪起来,“奴婢不知道,李先生以后不要再提了,奴婢告辞。”
李景年送刘嬷嬷出了门,回屋躺在床上,暖炉里火光跳动着,他心绪不宁。小时候娘会亲自为她们姐妹做零食,姐姐喜欢咸味的大虾酥,自己却喜欢香甜的芝麻糕。那时候她会嘲笑姐姐竟然喜欢吃咸的,爹娘和自己都喜欢香甜的芝麻糕,姐姐实在奇怪。现在想来,姐姐在深宫独居的那些日子里,咸香的大虾酥就是家的味道。
每年元旦祭天大典之后,皇上都会设宴款待群臣。今年,宴会设在了蒲池,由司礼监负责筹备。早朝上,司礼监汇报了宴会筹备情况。皇上心情大好,太保付严却闷闷不乐。太子依然幽禁在东宫,渤海王却位列朝班。他心中不忿,但也无可奈何。
下了朝,天上连一片云彩都么有,干冷的空气拍打着付严的面颊。来到宫门外,付严就看见司徒左长史李绩正在和东海侯慕容令说话。慕容令眼尖,看见付严便给李绩递了一个眼色。
献怀太子慕容晔在世的时候李绩是中庶子,与献怀太子关系密切。太子离世之后李绩升任司徒左长史,却与现在太子保持了距离,付严不喜欢他。
“付太保。”李绩向付严行礼,“太保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
付严敷衍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罢便上了马车。
慕容令撇撇嘴,目送太保的车走远,“看他如此着急,肯定是要去太子那儿。”
李绩笑笑,“付太保倒是忠心耿耿。”
慕容令说:“他自然要忠心,他是太子的人,如果太子倒了,他也就完了。如今太子不得宠,渤海王的势头正强,可是李大人既不依附太子也不搭理渤海王,倒有些奇怪。”
李绩哈哈大笑,“我是皇上的臣子,对皇上一人效忠就够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慕容令的马车到了,他低声说:“可是献怀太子在世的时候,李大人与太子走得却很近。”
有一瞬间李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可他马上又恢复的原状。
慕容令笑道:“我得了好酒,李大人到我那儿坐坐?”
“好啊,那就叨扰侯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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