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好梦将醒(1 / 2)
非常君踏入明月不归沉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空幽阒静之所,好像还染着江面来风的湿润,偶然有几片或白或粉的小巧花瓣零落。
习烟儿借着凳子,几乎要趴在了桌案上,握着江无云的手帮忙摆弄着什么东西,又好似不太满意似的纠结着反复修改。
看不见的人浅笑静立,对着他来的方向。
她好像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
以往披着披风只不过是兴起,现在却是真正有些畏寒。
毛茸茸的领口地方,仿若狐狸尾的蓬松,如今反而衬得她面上消瘦。
青丝中夹杂的白发使得她多了真实的羸弱。
原本该是寒云舒卷,但一朝雪落,就如暖絮飞扬,留恋人间。
若是她不识他。
或许也不会如此温柔又狼狈。
“一觉游仙好梦,任他竹冷松寒。”
悠然中带几分深沉的诗号,时隔多年后,终于由缓步而来的人亲自出口。
“轩辕事,古今谈,风流河山。”
“啊!觉君回来了,”习烟儿歪头听到了诗号,惊喜之下转过身来,却在慌忙中又想去护住桌案,“觉君不能看——”
结果在凳子上做完这整个动作显然有些困难。
不待江无云伸手去扶。
“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
下一步迈出,缩地成寸,非常君瞬至习烟儿的身前,稳稳扶住摇晃了两下的孩童。
然后,归来的人目光掠向桌案。
差点都忘记了最后一句诗号。
两幅画。
其中一幅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出自他手。
另一幅虽说技法并不是那么好,但韵味已得。
那举华伞的明黄色的背影,不正是他吗。
杏花飘落,点缀在伞上衣角。
孤独中的悠然闲情。
两幅画以奇妙的角度交叠在一起。
看起来就像——
杏花春雨江南。
他执着伞,不疾不徐地走向同样执伞的她。
她正望着他。
于是单独看其中一幅画时的疏离与孤远全部消失不见。
非常君只是怔了一瞬,再抬头的时候念出了最后一句诗号:
“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她正望着他。
却又好似望向无尽远处。
“人间美景,以后,便由非常君代吾遍览吧。”
她笑说,只不免带了淡淡的遗憾。
“这画多亏习烟儿帮忙了,未敢直接在原画上添,只怕毁了你的心意……”
非常君认真地替江无云系紧一些披风领口。
“好。
“画很好。
“我娶你。”
习烟儿早就从凳子上下去,给二人留了空间。
他不由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江无云的眼中此刻竟然好似有流光划过一瞬。
“好。”
两个对视的人。
他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他。
无妨。
这一刻,已然入心。
***
当生命将至尽头,有人坦然,有人慷慨,有人疯狂;有人视死如归所,气度不改;有人不舍生之绚烂,满身遗憾;有人恐惧袭心,平日隐藏的丑态尽皆暴露。
不过二字人性。
再难挽回的无力感过后,已是平静。
无云能醒过来,对他来说便是莫大的幸事。
而今只想在还有时间时,少留下一些遗憾罢了。
“娶”字出口,何尝不是带着,只怕再也无机会的酸涩与仓忙。
市集中,不说有多繁华,但人流确实未断。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间隔着不远也总有零散的摊铺,吸引三两百姓驻足。
偶然也不乏有打扮样貌皆出众、或背剑或跨刀的江湖人经过,众人也早习以为常。
但是对于今日漫步街中的这一对璧人,总有人忍不住多去偷偷打量那么一眼。
原因无他,只那位绝色羸弱的美人,似乎抱有眼疾,双目无神。
世人不总是这般?
心中荡起的一丝波纹很快又被压下,非常君无奈道:
“本也是不免被人打量,就未曾多想……是吾疏忽了。”
江无云摇了摇头:
“无事。”
她又似有所感,稍稍转头。
那是一道不同的视线,并非是大多目光那般,多半的敬畏,带着些好奇,又藏了一丝的幸灾乐祸。
而只是平和与惋惜。
守墓多年的老伯见过许多次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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