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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当寄何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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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可怕的并非久远之前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而是心中被印上的再也抹不去的感觉。

经历对人的刻画总是无声无息的。

唯有酒醉后,偶尔深夜梦回时的压抑,沉闷地阻塞在胸口,又直哽喉间。

江无云的梦是没有画面的。

只有隐约的来自她心底深处的声音,或许是鲜血与沙土混合凝结的味道,还有那窒息一般的,紧紧锁在四肢与咽喉的寒骨铁链。

仿佛独囿于幽暗的囚牢,恐惧与羞辱袭上心头之时,才知道原来有那般深刻。

“跪啊,跪下去啊!”

“小瞎子。”

“跪啊。”

“朝我们下跪,我们就不欺负你了。”

“跪啊!”

声音纷沓,层层叠叠地入耳,她再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分不清周围事物,只觉得似乎又变成了心底掩藏许久的那一个小姑娘。

双膝一软,手掌已然被坚硬的沙砾划破。

……

江无云睡得不好。

她侧着身,在床榻上蜷缩成一团,似乎紧咬牙关,微微颤抖。

香肩半露。

清辉漫洒在枕边的白色布条之上,映出了点点星光。

做噩梦了吗?

这样的睡姿,是冷了,还是……没有安全感。

黝儿那时候也是这般吧。

越骄子默然想道。

只渴求着一丝的柔光。

伞。

她的声音。

……

越骄子握着白骨扇的手越来越紧。

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姑娘蜷缩在地上,身上、脸上、手上,满是混合着血污的泥土,她紧闭着双眼,不断地发抖,好像只是在用这个姿势尽量护住自己。

他本不应该出手的,否则江无云便很有可能察觉他使用术法,在交还的白布上做了手脚的事情。

他应该谨慎。

……笑话。

他摇晃了一下白骨扇,冷哼一声,迈步接近陷于黑暗泥潭中的小姑娘。

她最深层的意识。

……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耳边愈加嘈杂烦乱、带着恶意的声音中忽来的一声朗然,就若破空之箭,将一切囚锁都粉碎得烟消云散。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江无云只觉当那略微低沉与肆意的声音划过时,心头的压抑在一点点的松开。

她有些茫然。

脚步声不疾不徐,羽扇轻摇,披风烈烈。

他过之处,唯余静水流深。

一朵白花悠悠然自树上被微风拂落,左右飘浮几下,轻轻点在水面上,撩动了圈圈涟漪。

他俯身,有些凌厉与强势,几缕发丝掠过她的鼻尖。

微凉的手背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又在她的眼角缱绻,极尽温柔。

“别哭了。”

他说。

带着几分叹息,仍旧不掩锋芒的声线。

江无云张张嘴,话却被一种冲击阻塞在喉间的感觉堵住。

那些洪流好像又转道往上,直至眼眸深处。

吾……没有哭。

“抱歉。”

越骄子看见了她眼角的星光。

点点滴滴的,委屈的,比那双无神的瞳更加鲜活。

……

“别哭了……”

“你为什么说我在哭?我,我明明没有哭,我脸上是雨水……”

“抱歉……”

……

汝……为什么道歉。

相似的对话,熟悉的声音,再次一闪而过。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孤身时明明那般不屈,有人关心时却又软弱无比。

非常君偏执地选择了杜绝一切软弱的可能。

但是江无云做不到。

眼角的星光终于慢慢放大,她任性地由着它们颗颗无声地滚落,润湿了他的指尖。

越骄子只是无言地替她擦拭着泪珠。

小声的抽泣吞咽着空气,接着泪如雨下,再然后又慢慢安静。

他一直在。

好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又好像是觉得无需说什么。

那只沾满血腥、操纵阴谋的手,也可以如此轻柔地去安慰一个人。

越骄子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眼眸暗了几分。

现在的非常君,又如何还能配得上记忆中的她呢。

他又压下身子,靠得再近几分,更添强势。

小姑娘却好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般安然。

他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颊旁。

越骄子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略微冰凉的唇,千般眷恋,万般不舍。

“天亮了。回去吧。

“早安。”

越骄子,汝不该如此贪恋。

非常君,贪恋的不只是吾。吾就是汝,不是吗?

不过是有些像她罢了,便值得如此追寻?

吾不知道。

心内唯余无尽黑暗的人,该需要多少的光亮才能将那深渊填满?

一束。

就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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