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不觉千年（1 / 2）

江无云踏上二楼的时候，耳中清晰地从人声嘈杂中分辨出了布衣与楠木摩擦的轻微响动。

抱臂斜倚着的人虽则还是面无表情的严肃，在看见缓步而来的姑娘的时候，眼中还是多了几分柔和。

“扬叔。”

她笑着打招呼。

小云儿，你从来都不知道，你微微偏头听声辨位的习惯性动作让人有多心疼。

“嗯。”

荆扬应了一声，颇为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走到江无云面前，拍了怕她的肩膀：

“来了。”

他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番，道：

“好像瘦了。”

江无云哑然：

“无。我有好好吃饭。”

“切，”荆扬不屑地嗤了一声，“儒门的伙食能有你叔叔我做得好吃？”

“没有。扬叔的手艺天下一绝，每次品尝都惊为天人。”

江无云诚恳地恭维。

每次都觉得很香，味道也应该不错吧。

荆扬不满：

“敷衍。肯定是跟儒门那群心黑的学坏了。吾当初怎么就想不开送你去德风古道了？”

江无云思考半晌，一本正经地回答：

“扬叔你不是告诉我，是因为江家村正好是德风古道辖下，百姓多有谈论推崇，所以当时便做了决定吗？”

“咳。”

荆扬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当时吾还以为你不要吾了……”

小姑娘颇为委屈。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荆扬辩解：

“没有没有，吾怎么可能不要你。当时是因为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你不合适啊，我也不会教小孩子……”

他有些烦躁和无奈，好像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哈。”

江无云没忍住笑了出来：

“玩笑话啦。吾知道。”

当初家中生变，她只记得醒来之后有人握着她的手。

力道轻柔，能感受到那一份粗糙的温暖。

他说了一句话，声线低沉，好似有一点点的沙哑。

我是你叔叔。

……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

荆扬很敏锐地感受到面前姑娘情绪的稍稍低落，凑得近了一些，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一般：

“小云儿啊，扬叔给你物色了个相亲对象……”

“咳咳。”

江无云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颊飘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扬叔你说什么？”

“我说，有个不要脸的先天人强行占了你平常的靠窗座位。”

荆扬满意地看着被自己逗得表情可爱的姑娘，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对答，隐隐还藏着一丝怨念。

“啊……？”

江无云茫然，下意识地侧头向窗边的那个方向。

一袭黄衫，悠然尊贵的人一直摩挲着手中茶杯，听了许久，终于也忍不住转过头去。

……

非常君。汝冲动了。

嶙峋高峰，长风回荡，吹得轻摇白骨扇的人披风烈烈。

看到远处那一道染上血红的烽火，他在心里嘲笑。

越骄子没有听到非常君的回应，但下一秒他便知道了原因。

这一刻的一眼，虽近近在前，但却好似隔着层叠的人潮，隔着翻涌的时海，穿越了千山万水，又直映心底。

非常君恍然间再一次看见了那个白衣的身影。

她举着伞。

说神灵多一分高邈疏冷，说精怪少一分沉静柔和。

轻纱若流云飘荡，她转头向他，似笑非笑。眼底，是冬日最暖的那一天，阳光下若絮的飞雪。

白与眼前的墨紫重叠掩映了一瞬，下一秒便如烟飘散。

不知是什么哽在他的胸口，咽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伞，今日赠予非常君。愿流年风雨，不近汝身。

……

江无云有些怔愣。

她在刹那间失神，仿佛追溯进了意识的最深处。

一点虚空，不在三界之内，不属六道当中。

比深渊更深的无尽黑暗当中，唯余的一道白色也不得不被蒙上了不可抹灭的阴影。

她静静盘膝而坐，微低着头，青丝夹雪，鬓角的白发垂落身前。

空寥寂然。

她……是谁。

江无云的心跳漏了一拍。直接反映在神魂当中的感受打破了视觉的界限。

是象，又非象。

白衣姑娘忽然间抬起头，一双静谧黑眸与她对视，又好像穿透了她在看着谁。

那双眼中有星辰。

点点璀璨中，流转着一个黄裳的翩然身影，手举华伞，浅笑深沉。

他……是谁。

一切忽又飘散，江无云在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及目的黑暗中，耳畔声音好像不再那么真切，唯有心口一阵抽痛，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思念。

“唔……”

她下意识抚上胸口，摇晃两下。

“小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