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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晴昼无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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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汝当初亲自执笔,听音记谱。”

江无云陈述事实。她摸不清问奈何所说究竟是真是假。这个人经常拿真话当假话,又拿假话当真话,骗别人之前……实则是先骗了自己吧。她不知道的是,这册谱子不仅被执笔的人记了下来,还大大方方地注清了原作者,并名《神儒玄章》,在儒门流传,现正在皇儒无上蔺天刑之手。

“吾忘记了。”

她看不见问奈何的表情,但也大约能想象出他扶着额,眉头微皱,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轻巧的撩人怒处的话。

不论是否真正忘记,都不重要了。

江无云撑起身子,离开了冰凉的石床,肩头本就是堪堪搭着的外衣滑落了下去,此时她还有些发烧,更觉空气的寒凉。

她摸索着又拿起外衣披上:

“吾的时间亦不多。”

在此虚耗,并无意义。

问奈何稍稍侧身,去看塔内的荒凉黑暗,语意不明:

“他还未至。”

“至”字只起了个头,他又压抑着轻咳了两声,才接着说:

“汝不等他吗。一旦完成,吾将切断所有与外界之联系,到时牵引汝的力量即使还有剩余,也会自然消褪。”

江无云脑海中忽然有几分明悟,想想却又被她自己否定。难不成问奈何是不想她留遗憾,刻意浪费时间等人追来?念头划过一瞬,虽被下意识地否定,却始终是余下了痕迹。谁又能说得清自己所求为何,所行为何呢。

“不了。”

江无云可以说出否认的话,却难以否认此刻所思所想的都是那一个身影。

不了。

她像是在无奈,又像是在宠溺地纵容,内里还藏着隐隐的坦然。

终会有再见之时的吧。现在短暂相逢,不过是再次在他心中……狠狠地剜上一刀罢了。

可她不知道,非常君甚至是真真正正希望着,能有这样锋利的刀锋穿心而过。

好过徒留遗憾,凄凉满身,心口却比无刀之时痛得更加深刻。

“琴。”

江无云道。她的琴当还在明月不归沉吧。至于……“她”的琴,也因着此前之事,而在受责中被暂时保管——那可算作是兵器。

“这把……咳,如何。”

虽是木制,触手却寒。形制类筝,首尾皆有刻纹,凤展翅、龙昂首,沉稳大气又不失雅致。

玉指轻捻,琴声若泣。

无人相和,无人能懂,何妨禹禹独行,不悔一襟孤傲。

“可。”

她简单答。

琴,向来与主人同啊。

雨小了些。

是怕什么呢?期望落空?

非常君举着华伞,循神魂的联系而往。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雨打在伞上,零落在叶脉的纹理、花朵的瓣蕊,顺流斜下,再渗入地底深处。

他几乎把自己的感官放到了最大。

他紧握着伞柄。

他在不经意间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哈。

非常君啊非常君。

汝果然还是……还是……

哈……哈呜……呜……

弹什么呢。

江无云什么也未想。

她按弦的时候,却忽然有些什么自顾自地、接连不断地划进了她的脑海中。

那个时候呀,天空是多么蓝,因为心有温柔,所以从不惧阴霾。

无云。

无云。

他笑着唤。

非常君猛然停住了脚步。

那些不断的淅淅沥沥里混杂了别的声音,细微孱弱,却坚定无比地在第一时间直叩进他心中。

因为只有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也曾有过轻松的时候。

是,轻松。他已经忘记了的感觉,晴朗的天空,未有云霾,辽远无遮,宽广无垠。

他总是想逗她,他总是想去抱她。

就算仅仅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也足够令人欢喜了。

我……

我只是……我只是……

非常君似乎忘了一切,他目光绝望,微微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切的嘶哑全部哽咽在喉间,变作了无声的哭喊。

麦哭呀。

弹琴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麦哭。

她微微笑着,指尖倾斜出行云流水的音韵。

云水交映,天光乍破。

琴声清远,回彻天地的时候,又好像不存天地。

这骗局倒不知骗的谁了。

是自封生机的人,沉浸其中的演奏者,心有不甘的听者,还是展枝的树木、飘摇的花草,又或者是——

乍停的雨,乍晴的天。

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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