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必须这样不可么？”小徐愁道。

“不妨碍，”老路两个肘子压着桌台，朝声音的方向侧过脸，“他心里有事，发泄一下也好——出来了？是不是累着的？我去厨房帮你吧。”

“马后炮，”徐知清拿手弹他的脑门，“回来，羊肉焖在锅里呢，先说会儿话。沈均为什么不高兴？其实我都没瞧出来。”

酒吧老板路宣说：“那是你跟他交情还比较浅。”

“我看他进门是笑着——”

“人活一张皮，好赖常靠装，”路宣道，“好些人哪怕里子是一团败絮，面子上不照样金玉其外？至于沈均……就是笑习惯了，在人前都是那副样。”

徐知清“哦”了一声，出神地望着坐在窗边的男人。

沈均正在弹一架钢琴。

他皮相好，白日店里清闲，寥寥几个客人明里暗地全在看他，甚至还有女孩子，只是到此的人，不会对她们产生额外的兴趣。“落日下”敞开半扇的门，和它其余邻居亮堂堂地洗着阳光浴，全无癫夜里那种情澜欲瘾，一些店前甚至支起麻将桌，叫牌的人声直直地劈进吧内。

沈均对一切置若罔闻。

徐知清看见路宣卖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杯酒。对方拿着盛满的容器，观察了沈均许久，走过去几步，退回原位。

这个空间已然完全沦为他的舞台，可沈均身上那种奇怪的特质，让所有他者只能充当纯粹的看客。硬要徐知清去感受，他会觉得音乐成为了媒介，让他情不自禁朝那张温柔的脸庞倾倒，又无能为力地被若隐若现的冷冽孤执反弹回去。

沈均弹得很快，他没看琴键，下颌勾起一个利落的弧度，如果离得足够近，可以发现他的眼睛不是完全睁开，而是半阖着，纤软的睫尖悬挂一层透亮的辉芒。他的五官带着东方人的柔美，从头发，微鼓的额头，到山根，唇珠，以这种角度和自然光接合，似乎下一刻就要开始消融。

徐知清大概听得出是哪首曲子，只是所有音符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迸发出来，就像纸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瘦金体字，虽然有棱有角，终究也称不上好看的。

沈均翻飞的十指停下来。他自顾自笑笑，两只手交扣，指尖来回触了几下手背，分开来甩了甩。

“是挺装的吧，”他弹起下一首后，路宣说，“宣泄情绪都要做得这么体面，说明郁闷程度还不够……毕业那年他发酒疯可是差点砸了半个寝室。”

徐知清很难想象：“为什么？”

“工作，恋爱，等等，”路宣叹了口气，却不愿多说，“他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换了好几个单位，都干不长，感情也是，大学之后这快四年，听说就没一段能久的。”

“哈？”徐知清难以置信，“那些人瞎的吧，沈哥多熨帖一人啊！”

路宣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均已经合上琴盖，走过来了，徐知清看到他眉毛边划过一道汗水，额发也湿湿的。

“留下吃饭？”

“行。”

徐知清说：“你们聊着，我去看菜。”

等他走远沈均调侃道：“嗨呀，小徐做饭啊今天，那我待会还得竭力去夸呢。”

“吃火锅，”路宣白了他一眼，“谁做都一样好吃，嫌弃我男朋友你活得不耐烦了？”

沈均好像笑得很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