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2 / 2）

一年多以来，他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手机还是他爸临时给他的一部旧手机。

一个人静静地吃完了早饭。杨笙在书房架子上翻翻找找地倒腾出了几本同学录。把还叫得上名字的朋友电话存上了。

他想了想，默默按下心中牢记的一串号码，设置成了联系人一号。

“也不知道有没有换号码。”杨笙自顾自的说着，下意识地按了通话键。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拨号声，杨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强撑着就没挂断。

“哪位？”一个沉沉的男声。

杨笙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地挂断了电话。他感觉耳背上热热地，耳尖也红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面对林成川。

最近还是别出门了，杨笙恹恹地想。

在夏蝉没完没了的聒噪中，九月——学生们眼里的小恶魔，慢慢地到了。

新阳高中是市里的重点高中，也是杨笙原来的学校。

杨笙现在却是转学生，虽然成绩达标了，但是这样的高中名额都有限。

他主动提出，想留一级，读高二。

杨修文开车送他去其他学校转了转，还是觉得新阳更好。或许留一级，对于杨笙的病有帮助吧。

他对于杨笙的“病”一知半解，只听杨自如在电话里说过几次，说儿子在医院治疗心理疾病。

那时候杨修文的公司出了财政危机，忙得焦头烂额。

再多，他就完全不了解了。也没找到机会问杨笙。

对于杨笙，他始终有了一份愧疚在心里。

“儿子，你想好了？”

“嗯。”以杨笙现在的状态来说，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能读好高三。

反正都已经到谷底了，还能差到哪里去呢？留就留吧。

杨笙看着车窗外，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了从前的朋友。

“彭三和李岩两个，你知道的，都在一中读书，今年高三了。”

“最有出息的算是小川了。”杨修文和蔼地笑了笑，又想起来什么似地，“对了，他也在新阳呢，和你一样，读高二。”

杨笙愣住了，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抠了抠手背。

“你说他也在新阳？”

杨修文点点头，接着说：“那孩子初三的成绩不是还可以吗？后来考上了，有出息了。听说现在的成绩也还可以的。”

杨笙只觉得呼吸顿了顿。

他高一的时候，林成川初三。两人的学校离得远，足足隔了一个小时的车程。

在一起之后，杨笙便连哄带骗地叫他和自己考一个学校。

杨笙那时候谈恋爱，学习也丝毫没有落下，还忙里抽闲地给林成川补课。

林成川的成绩常年吊车尾，后来杨笙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新阳的。

八月三十号那天，杨笙自己坐着公交车去报了名。

遇到了挺多之前的同学，但他没有过去打招呼。他一向都不是善于交际的人。而那些同学也没有认出默默走在角落里的杨笙。

高二七班。

教室里，几个男孩子女孩子搬的搬桌椅，拖的拖地。他们大多是老师找来的同学，报完名之后便答应留下来搞卫生。

消毒水混着洗衣粉的味道虽然不好闻，但是闻起来却有种很干净的感觉。蓝色的窗帘被校工洗过一次，敞亮地挂在窗户上，随着吹来的凉风上下翻飞。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掀起衬衫擦了擦汗，他抬起戴着运动手表的胳膊，瞅了瞅时间。

“欸，都快中午了。”说着往讲台上喊了一声，“川哥，吃饭去？”

林成川正插着兜擦黑板，湿湿的抹布在黑板上留下一道道水痕。他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甩手把抹布往水桶里一丢，迈着长腿下了讲台。

“张大壮！这才几点啊，就急着走。”一个戴着眼睛，留着齐刘海的女生叫他。

张若风对他的外号习以为常，吹着口哨从后门出去了：“啧，你怎么不说林成川啊。”

“人林成川比你早来那么久，你也好意思！”女生睨了他一眼，转身过去摆桌椅。

张若风跟在林成川身后，撇嘴：“还早来好多呢，就是偏心眼子。哼，要是我也长你这样一张脸，啧啧啧——”

林成川面无表情地捶他一下：“叫你早点来，起晚了就算了，还说个屁。”

两个男生都一米八几的高个，林成川一身黑灰的休闲服，过膝的短裤下一双肌肉匀称的长腿，胳膊上晒出了一道杠，可以看出原本的皮肤还是很白。

脸上却没怎么黑，还是白，就是脸色一直都不好，看起来有些凶。

张若风捶不过他，捂着胳膊喊：“川哥又揍人啦，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啊！”

“滚你。”

“太壮，滚不动！”

空旷的走廊是少年嘻嘻哈哈的声音。

走廊转角，有一个堆着课桌椅的楼梯间。

杨笙就站在那个角落里，目光沉沉地看着走远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