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广陵(五)(2 / 2)
只不过,他们卖的不是江沉的脸面,而是握于他手的“实权”。
世人皆道血统出生已然决定了一切···
呵!愚昧。殊不知看似雕梁画栋的高门广厦,内里却是朝不保夕,起高楼是常事,轰然倾覆亦是常事,唯有“权势”,才是到哪儿都混得开的金科玉律。
自打放慢行军速度,十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大半个时辰,待他们行至金川门下已过酉时。
日暮渐隐,晚风骤起,江沉在殷宁陪同下登上金川城楼。远远看得两道孤傲的剪影,亘古千秋,卓尔不群。
“江兄,可记着小弟曾有断言,凭你的文韬武略,定不会终生埋没于那荒蛮之地,如今看来,是小弟言中了。”
殷宁是江沉当年西北共事的旧僚,同是寒门出生,同凭借军功自那森严的门阀壁垒中,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来。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真正地懂江沉,裴映声算一个,他算一个。
适此,当殷宁听闻江沉说出“此番除我以外,随行的还有百余号兵士,恐不宜破例放行。”之时,他的面上也无半分的疑虑。
“江兄打算怎么做?”
殷宁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今夜我们就在城外安顿一宿,明早再行启程入朝面圣。”
一来减少在城中的食与宿,二来拖延上这小半日,必须要和他碰上面。
江沉的眼眸随着天色暗了下去,更是看不分明。
金陵的夜向来不太平。
“江大人。”
“裴太尉。”
似曾相识的场景,截然不同的称呼,关乎主次,关乎与求,这或许是只属于两人的默契。
“江大人也是昨夜到的?”
裴映声明知故问道,却不是单单为了寒暄而寒暄。
“是。”江沉如实应对道。
“难怪昨儿我家小妹还曾问起,她与大人也算颇有些缘法。”
裴映声的意图再是明显不过,那头的江沉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置可否。
“此番圣上也是颇为倚重你,想必是好事将近···也未可知啊!”裴映声分明是话中有话,说一半留一半地戛然而止,只见他笑了笑转而道,“我们先进去吧。”
江沉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衣袂起落间,俨然是一个先请的姿势。
金碧辉煌的宫殿,雕龙画栋,白玉铺地,天家的威严照旧是江沉记忆中的模样。
年轻的天子居高临下,捭阖睥睨,已然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却再难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江爱卿。”
高高在上的声音突如其来,平和亲密的面具之下暗流涌动,是算计,是施舍···
“臣在。”江沉应声出列。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焦在他的身上。
“朕听裴爱卿说,前日两地的换防开展得颇为顺利。”
“回陛下,确如裴大人所言。”
“想来爱卿驻守边关至今已十载有余,这番的琢磨历练,果不负朕之厚望。”
“微臣不敢居功,此乃全军上下同心同德···”
“江爱卿···”天子摆手,笑着打断道,“你治军有方,朕也有所耳闻。”
“军中由你坐镇,朕自可放心,只是爱卿纵横沙场多年,迟迟未能成家,也是时候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江沉,立于前排的众人不由面色一紧,屏息以待下文。他们当是各有各的算盘,相比于门第之见根深蒂固的文官,武将们则多半希望能听着自家的姓氏。
“谢爱卿。”
“臣在。”
漆纱笼冠的中年男子自左侧出列,往右几步至与江沉并列,恭敬一揖,低着头不辨神色。
“朕要是没记错,你家小女也该过了及笄的年岁。”
“回陛下,小女正是刚满二八。”
“嗯···颇好···”
“陛下。”
眼瞅着拍板定案之际,出声的不是那谢姓官员,却是江沉。
“江爱卿,难道说你早有了意中人?”
照旧平缓的语气,却满是不可撼动的威势。
“回陛下,是。”
江沉才方开口,便见身侧之人微不可闻地长舒了一口气。
“说与朕听听,若合适···今日朝堂之上,朕便替你们做这个主了。”
上首之人闻言,面色渐缓,目光却是一时之间凛冽了起来。
江沉自是知道他心中原有的算计,若谢家女儿嫁与自己,当是低嫁,日后他定会被谢氏一族所牵制左右。而他与谢氏合或不合,都将是有利的局势,足以使上位之人寻得由头,遏制住自己手上兵权增长的态势,甚至于···收回兵权。
“意中之人?”
江沉竟鬼使神差地想到昨日火光中少女娇憨的睡颜,白净的脸庞,颤动的睫毛,那是年轻的生命与蓬勃的希望,如蒲绒一般赤城地滋长于这广阔天地之中,真···干净。
“裴大人的胞妹。”
“裴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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