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往他那个药柜里一抓就是一大把，乐呵呵的中医捏着黑色块状物同他说这是甜的，他信以为真。

结果刚喝一口那碗药，他就苦得把药都吐到了中医脸上。

后来他才知道，那块状物不过就是黑糖，中医为了忽悠他，统共不过放了指甲盖那么一点儿。

剩下全是苦的。

小小年纪的郑寒哲第一次体会到人间险恶。

“应该没那么苦吧，”许言书好不容易忍着笑，结果对方手里的水杯，轻轻舔了一口杯沿残留的药，“我觉得还好啊。”

郑寒哲无意间扫了一眼许言书迅速舔过杯口又收回去的小舌，原本快好的病好像又莫名其妙地烧起来了。

真他妈太奇怪了。

幸而郑寒哲身体一向不错，在家被医生——实际上是被许言书押着被迫在家里养了两三天病就好得差不多了，期间还开了两次视频会议，才勉强在心里认可自己没有缺勤。

在家里养病除了有点儿闲让他不太适应以外，基本没什么让他心烦的。

哦，还有一个天天在他眼前晃的许言书。

许言书大概是行程不忙，偶有几次在郑寒哲面前和经纪人打电话也不避讳，态度也是敷衍聊两句就过去，没有一点儿要往娱乐圈上流跑个八百米冲刺的心态。郑寒哲有两次模模糊糊听见经纪人在电话那头的语气，似乎也不是个善茬，对许言书也同样抱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压根儿就不怎么管许言书。

估计都快淡成空气了。

于是郑寒哲一病好就心情好，心情一好就嘴贱，一边套西装一边不动声色地戳许言书的痛处：“你不用去跑行程？明星不是都挺忙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许言书似乎根本不在意行不行程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淇淋兴致勃勃地挖着吃。这是他这几天出门录个采访视频后闲来无事，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子的冰淇淋放在郑寒哲巨无霸的冰箱里。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十八线小明星有什么好忙的——哎你要去哪儿？”

郑寒哲寻思着你管我呢，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上班。”

“你不是才病好吗，”许言书叼着勺子跑到郑寒哲面前，有点儿不满，“医生说了——”

郑寒哲这几天听这句话听得都快起中耳炎了，直截了当地打断：“医生没说。”

“……”许言书挖了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跟在郑寒哲身后走到门口，“但是医生说太忙了对身体也不好。”

想赶紧逃离这间屋子的郑寒哲终于蹲下脚步，难得地给了许言书一个正眼：“许言书。”

许言书被叫得一愣：“干什么？”

“你妈妈把你送到我家是为了让你有个地儿住的。”

“……”

“不是让你上赶着对我献殷勤的。”

“……”

“所以你好好住着，别费事儿对我做这么多。”郑寒哲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这么耐心地和一个本来就不太熟的人讲道理，“我不理你你不理我，大家和平相处。不然我就让二姨把你领走。”

许言书：“……哦。”

郑寒哲看他一眼，对方眉眼微微下撇不看他，稍微一低头郑寒哲就能看到许言书的发旋，每根头发上似乎都对着郑寒哲可怜巴巴。

倒还真像一只不太受宠的宠物。

“……还有。”

本以为郑寒哲准备要走的许言书又突然听见对方叫了叫他，以为有什么好事儿要交代他，抬起头时眼里划过一片亮。

“把你买回来的那些冰淇淋给扔了，碍事儿。”郑寒哲指了指许言书手里的冰淇淋盒子，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许言书：“……”

回到公司重新恢复日理万机的郑寒哲终于感受到了另一个没有许言书的世界的清静。他不慌不忙地批着文件，再回复一下电脑上的工作邮件，连对过来汇报工作的秘书都难得笑了一下。

秘书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横着走。

“别崴到脚了。”郑寒哲在身后继续笑着提醒了一下。

秘书：“……”

她快走成高位截瘫了。

郑寒哲难得享受到了不被打扰的清静，工作间隙还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这天那些个平时一话更比一话强的部门经理都没有找上门和他叨叨工作的事儿。

倒不是这些下属不关心老板，相反，这几个总监经理什么的还上网团购了一箱热水袋，说是要送到郑寒哲的办公室，暖手暖身暖心，顺便提一提涨工资的事儿。

还没等他们争论出来谁去送，他们可亲可敬的郑总便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主要还是郑寒哲来上班的时候，自认为十分和蔼地朝他们咧开一个笑容：“今晚加班。”

殊不知这几个平时把他工作的面相剖析了个七八百遍以便拍马屁抱狗腿的下属，竟愣是没把他的笑容收录进小本本里。

几位经理突然开始手冷身冷心冷，每个人怀里都多了一个热水袋。

明和公司今天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天。

其乐融融地迎接新一天的加班。

郑寒哲其实没有虐待下属的癖好，他只是觉得人一旦在智商上有所缺陷，就一定要从时间上找补找补。这是他天天考年级第一的中学时代得出的简单理论。

说好听点儿就是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说难听点儿就是，身边这些人智商不够，需要用时间注注水。

这样他年底放工资的时候起码能忍住不骂人。

他一向对加班没什么感觉，偶尔也会留下来和下属一块儿加班。就是有些劳神费眼，所以他也不经常干这种亲民的事儿。

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一想到家里有个棘手的许言书，下班的脚步都比以前犹豫了不少。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窝在了公司。

他这一窝着，望眼欲穿的下属们更是长吁短叹。

老板都勤勤恳恳地不下班！我们怎么能游手好闲！

于是总监带领着一帮小年轻喊起了口号：我们可以！

然后加班的效率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倍。

但郑寒哲没想到自己在公司躲着麻烦，麻烦还戴着口罩，打了个的跑到他们公司来了。

身上似乎还穿着练舞没来得及脱下的白衬衫，汗津津的，直接靠了过来。

“我问了我妈地址，”许言书没等郑寒哲开口，便自觉地解释了一遍，“我看你半天不回家，就过来找你。”

前台助理欲哭无泪地跟在许言书旁边：“郑总我拦不住……”

郑寒哲不看许言书，依旧云淡风轻地整理着资料，看似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拦不住就不拦了？我看我平时工资还是给高了。”

前台助理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下人工呼吸。

“喂，”被忽略掉的许言书有些不满地在郑寒哲眼前挥了挥手，“郑寒哲，都这么晚了，你还不下班啊？”

“我加班。”郑寒哲言简意赅，“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你老是不按时吃三餐，”许言书耸了耸肩，没把站在旁边发抖的前台助理放在眼里，“所以我过来监督一下。”

……看来这家伙还是没把他今天早上跟他说的话听进去。

简直跟块儿牛皮糖似的。

郑寒哲颇有责怪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前台助理，一口回绝了许言书，“我不需要监督。”

“现在需要了，”许言书没搭理他的拒绝，自顾自地打开手机看附近的饭店，“你刚病好，不能吃太油腻的……我们去喝粥吧，怎么样？”

郑寒哲：“……”

许言书还在等郑寒哲的意见，前台助理站在一边绝望地开始预估郑寒哲把她辞退的具体时间。

“你怎么都不说话，”许言书实在没什么耐心，弯下腰手肘撑在郑寒哲的办公桌上，瞪着圆圆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郑寒哲。他靠得很近，身上Beta浅淡的深海味儿又开始刺激郑寒哲的嗅觉。“你是不是不喜欢喝粥，那我再看看……”

“许言书，”郑寒哲直接抽走了许言书手里的手机，克制住内心的暴躁，摆出自以为温和实际上有点儿狰狞的表情，鼻腔发出一声毫无感情的笑声，“这么监督我吃饭，也是医生跟你说的？”

“医生当然没说，”许言书无奈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郑寒哲，在前台助理震惊的眼神下走过去拉起他温热的手，“这是许言书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