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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都伯劳(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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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更早一点,我看到罗比托把他带进来。他们的老方法,钓鱼。但是被家狗拦下了,如果他脑子还正常,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回家喝奶了。但他却一个人走进这里,再一次。”

我停住脚步,抬头,月亮被远处的高楼遮挡的严严实实,唯有模糊的光尚且流进这脏污如肠子的巷道:“那家伙脑子不好。”

烟枪压低声音:“还有可能,他有所把持。我们这里可不是光有点小聪明就能全身而退的地方,最有用的永远只有枪和拳头。他没有枪,却可能有看不见的拳头。”

看不见的拳头。那些家狗肆无忌惮的依仗——所谓超能力。令人顾忌又嫉妒。

“那就等着看吧,真有目的还是脑子有病。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给你家崽子弄点好的吃。落进肚子的东西不会被抢走。”烟枪闻言笑了下,天色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大概能猜到他黝黑阴沉的脸。他是我们中唯一有“家”的,这让这个拉美人变得软弱又敏感,于是他到我这儿——最边缘的地方,搞点小偷小摸过活,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

烟枪比我更会看人,联系到最近家犬们不安分,老大莫名其妙的命令,还有今天那个家伙……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乌鸦已经聚集,鬣狗在暗处蠢蠢欲动,机智的大老鼠都缩了起来,只把鼻子露出,嗅着利益的气味。我再次看向那片挡住月亮的钢铁森林,那些都是十年内飞速生长起来的,而这就是上城区的力量。他们拥有钱,酒,阳光和月亮,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根本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即使我们就是靠着这个大家伙的残骸和排泄物活着的。

下城区里,每年都有不少人躲在垃圾车、集装箱和长途客车的货舱中偷渡进城周的公共住房。他们没有身份证,没有一身得体的衣服,龟缩在垃圾场,外来人的社区,或者某个中餐馆的后厨房,每日吃泔水和快餐,学着外面的人领着低廉薪水过日子。说实话,这并不比在这里好多少,因为他们没有身份,领不到救济,连公共住房的“房东黑帮”都不想接纳他们。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回来。哪怕死也要死在外面。

只要住了实打实的房子,即使小的就够放一个马桶,他们也不愿意再回到窝棚和木板间了。

我理解这种感受,却并不认同。他们想变成外面的人,因此去模仿去学习,我只想去掠夺,去咀嚼他们的东西,再狠狠咽下,至于是否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却不是必要的。我太清楚了,衣服可以换,皮肤可以换,血液可以换,骨头里流的的贫穷却是除不掉的。资源是有限的,上城人怎么可能会乐于与他人分享呢?

那时我自负又自卑,还没能意识到,那双蓝眼睛看向我的一瞬,我的命运就已经失控了。

“你好。”他说。

“操。”我说。

烟枪佝偻着背,阴沉地盯着斑点狗:“你从哪捡的这只小狗?”

斑点狗叼着烟:“大街上,怎么,和谁睡觉也要打报告吗?”

男人身边的那个人,黑发柔顺的贴在额头,脸上还留着昨天我们或者昨晚斑点狗留下的淤青。他安静地坐在垃圾桶盖上,仿佛坐在教堂,神色平静而专注,配上那格格不入的“贵族”发音。妈的。他妈的。让人火大到不行。我不知道这种强烈的排斥从何而来,只需一眼便爆发,如同瘟疫,如同蝗灾,如同带着黑死病的鼠群。

烟枪及时制止住了我的冲动。他问:“你和这孩子做了?”

男人嗤笑:“难道会是真的‘睡觉’吗?”

他们交谈的主人公面无表情,不是冷峻疏离,而是垂着眼角,迷茫又天真的神色,仿佛那个被像个充气娃娃一样讨论来去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和我对视,平静如常,就像对着街上的随便哪个陌生人,不带感情的、礼貌的漠视。我终于意识到我的不适来自于哪里——他太傲慢了,哪怕他露出任何一点恐惧,惶恐,厌恶甚至是嫌弃都会比现在一副“适当又不失礼貌”的样子要好的多。

我粗暴的打断那两个人的对话,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抱歉……但我、不知道。”

“仅仅是来跟个流浪汉睡觉?想玩刺激地有的是人可以来搞你。”

在斑点狗骂骂咧咧地背景音里,他认真地思考力一会,断断续续地组织着语言:“我很……抱歉,闯进来,但是这里有我要找的东西……”

“你昨天可没今天这种勇气。”

“不是那些。那些……不重要。”他轻轻地说,“还有别的,一种……感觉?我不知道……但就在这里……我能留下吗?这对我很重要……我无恶意,现在更是无处可去……”

我简直要疯了,这家伙以为这里是他妈的什么地方?爱与梦想的伊甸园?我张口,简直就要骂出声来,但斑点狗先我一步开口了:“随便你吧,男孩。”

他说:“这里你会过的很艰难,不过说实话,靠你这张脸和女王英音,也许也不会太艰难。”

他手暧昧地捏着他的脖颈,后者顺从地站起身跟他离开了。斑点狗吹着口哨,两人离开前,他似乎回头多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的,斑点狗蠢得很,估计就是想跟你抬杠。”烟枪说,跳上墙头赶走两只麻雀,他盯着东方,太阳终于从钢铁森林中升到我们能看到的位置,“你不是一直找着机会出去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又莫名生着气,要我说,你要搞他,就快点下手,圈起来,拷问还是养着玩随你,要是看不顺眼,就不管他,过两天就跑了。”

“他和上城区的人不一样。”

“说不定是上城区的上城区。赚翻了。”

“现在你不担心看不见的拳头了?”

“斑点狗搞了他,不也没少条腿吗?”

我狐疑地看着烟枪,男人眼角长长的疤痕即使是这种天色也依旧显眼:“你吃错药了,突然这么积极?”

“如果是昨晚之前,我会跟你说,跟这个外来者保持距离,最好一根毛的关系也别扯上,但是,塞洛,”他扯扯嘴角,“克罗比昂死了,你知道吗?他磕了不知道什么药,跑去挑衅鬼枪乔西——那可是个超能力者,竟然还断了乔西两根指头。而老大对此毫无反应。”

“这里烂的像坨屎,却也有着等级——人一多就必然会出现的东西。顶端总是不停的在变,但说实话,再大的变动与我们这种底层的野狗没多大关系,我们连炮灰都不太够格,但这一次矛头杵到了克罗比昂——一个软弱,无能,靠着偷鸡摸狗换酒度日的烂货,底层的不能更底层的垃圾,就像我们一样。这一次是他被利用,下一次呢?我倒是希望他是死在女人的逼眼儿下也好过死的这么‘英勇’。”

他说的没错,有什么事情在暗中发酵着,现在才初现倪端。什么东西失控了,而我们这样的人群就像干燥的棉花,一点点火星就能引起恐怖的烈焰,烧得尸骨无存。更要命的是,我们一无所知,而揣测只会带来新的恐惧。

烟枪说:“如果真能和上城区得到什么联系,也不失为一个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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