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都伯劳（2/2）（2 / 2）

2047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格克兰德城，三千六百四十三人在对城市进行巨大破坏后，于凌晨六点集体自杀。

其中至少一千人来自第五街。我们终于被正视了，但却是以破坏者的身份。

“你们他妈的是着了魔吗！”我冲每一个狂欢会的成员怒吼，“这会带来怎么样的麻烦！警察，英雄 ，甚至是军队！你们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狗日的信仰吗！”

理所应当的，没有一个人还存有理智。疯了，全都他妈的疯了。

上城区似乎也被吓傻了，连以往的垃圾车也不再开过来。于是第五街的这群疯子便以为自己的示威有了成效，欢呼雀跃，并组织者下一次的活动。乔西找到了我。他依旧消瘦，眼睛里没有那种狂热，他说：“罗瑞亚跟那个女人走了。”

“迟早的事，他本来就不是我们这的人。”我嗤笑。心里发冷。

乔西用三根手指点烟：“你看上去还算个明白人，现在明白人不多了。疯的疯傻的傻。不过没差别了，反正马上都要变尸体。……塞洛克斯，那家伙有跟你说什么吗？关于狂欢会。”

“怎么了？”

“他给了我一个承诺，‘你不会死’，只要你成为他们的伯劳。那个女人野心不小，正需要人。”他拿出一个灰色的金属纹章，是一只圆润的小鸟。

乔西把纹章丢给我：“拿着吧，小子。”

“你什么意思”我皱眉，他话外的意思及其危险，又带着一种无可摆脱的必然。

乔西咧嘴笑了：“我就是想让你活着膈应膈应那个混小子。”

我还想追问，但他却只是嗤笑着，手指的断口红得滴血。

下一瞬，枪声响起。乌鸦纷纷惊起。直升机的轰鸣和机枪喷涌的爆破风忽的扩散开，仿若‘小男孩’落地后热风卷起的真空扩散。

我呆愣的看着乔西，男人抽出霰弹枪：“当你发现老鼠咬破了酒柜，你会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赶尽杀绝。

对这个都市而言，这一天是在脓疮给予他们巨大痛苦后进行的手术治疗。

而对我们来说……这一天是绝望。

在秒速两千的子弹风下，第五街的窝棚脆弱如纸。而人的身体像气球爆开，血液被打散成细碎且高温的蒸汽。红色水雾被直升机翼卷起形成铁锈味的龙卷，那些窝棚，在这种飓风下如同稻草一样伏倒。内脏在地面滑动，尖叫穿插在弹雨中，血浆是逆流的雨。

有超能力者奋起反抗，被英雄们阻挡。

乔西狂笑着迎上这碾压的部队。我手心的金属纹章烫的吓人，汗水让我几乎捏不住它。子弹风暴向我靠近，我却失去了逃跑的力量。我当然不想死，我想活着，不仅活着，还想闯入更大的世界，去到上城区。我痛恨第五街，就像我痛恨上城区一样痛恨这里。我应该逃跑，我应该挣扎。

我不甘心死。但我却无法逃跑。眼前的钢铁铁骑让逃跑失去了意义。

枪口对准我。那一瞬间，我突然跃起，后知后觉地狂奔，子弹打烂了我的小腿，我扑倒在地。

我看着弹孔从小腿飞速蔓延而上，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突然，眼前一片白光，手心的纹章火燎般发烫。

伯劳的徽章，不会死的承诺。

下一秒，眼前是一片亮白的天花板。铁锈味被消毒水取代，我看到罗瑞亚俯视我的脸。

剧痛袭上，我嚎叫着翻滚。几双手迅速把我摁住，罗瑞亚喊道：“呼吸机！”

镇定剂被打入静脉，呼吸机潮湿的气体中，我昏厥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睁眼时，罗瑞亚坐在床头，穿着白衬衫和西裤，金发逆光也依旧闪亮。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我吊起的腿，大腿之下空空荡荡的。

“塞洛克斯……”他第一次喊我的全名，“等等会有人来为你安义肢，你可以拿到一笔钱，够你下半辈子生活的。”

“你他妈的婊子！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我扯着嘶哑的喉咙怒吼，一辈子的脏话和诅咒从我嘴里喷出，他一言不发，蓝色眼睛低垂，一贯的该死的他妈的面无表情。直到我再也骂不出来任何话，疼痛像刀子一样在肺里搅动，我才勉强停下。

罗瑞亚于是继续说：“我很抱歉……然后，我可以……继续了吗？”

他妈的。

“我选定的人是乔西……但他好像给了你，伯劳的徽章。但你当不了伯劳……你太弱了。”

他看着我糟糕的脸色，似乎又想道歉，我哑着嗓子说：“有屁快放。”

“……就像你之前看到的，抗衡军方，我们需要力量，需要强大的人。”罗瑞亚像背书一样，“狂欢会不会停止，狂欢也不会，我们需要你……但这个‘你’不会是现在的‘你’……”

“瑟妮的建议就是之前所说的，我们安置你，然后就随你了。”

我瞪视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之前……我说，你很羡慕拥有超能力的人，因为他们足够强大。但这是不可选择的……于是有了另一种人，他们用机械来弥补自身的不足，我们一般称之为‘机械武装者’。”

直升机和机枪依旧在耳边轰鸣。

罗瑞亚坐到床边，手指在我身上滑动：“切除残留的腿，截去双臂，摘除左眼，改造一部分内脏，换上机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改造程度……成为武器，成为我们的伯劳。”

我感到毛骨悚然，心脏如雷鼓，他平静的看着我，目光温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手指抽动，如果答应他，就意味着我得主动放弃我健全的身体，“我可不会效忠那个女人……”

罗瑞亚把手附在我的左胸：“没关系的……如果你选择的话，我会在这里植入电浆炸弹，同时替换你的声带。机械比人好控制的多。”

“这是那个女人的建议？”

“不，是……我的。”

他漂亮的天使脸蛋，略显沙哑的嗓音，使我每一个毛孔都在发抖。乔西的声音，烟枪的身影，第五街的人嘶吼的声音，子弹打在地上墙上肌肉上骨头上的声音，嘈杂地在鼓膜上震荡。我呆愣地看着罗瑞亚清澈的蓝色虹膜，耳畔的噪声如同潮水慢慢褪去……

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拧成一个狰狞的弧度，我感到我的声带振动出一个微弱的频率。

于是罗瑞亚露出一个很浅淡的微笑。

隔都伯劳.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