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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似是故人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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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开始,晏清泓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叶扬的目光。

在难得雨过天晴的时候,晏清泓就会到琇城的郊外登山远足。

琇城四面环山,是山清水秀之地,可惜地方偏僻,少有墨客骚人为之写诗作赋,所以游人稀少,山上的人迹多半是附近的樵夫猎户。

晏清泓一行乘马车到城南一处山脚,再下车徒步上上。晏清泓踏着谢公屐,执一根与人齐高的木杖走在前头,韩廷和赵宾分别抱着琴囊和提着食盒跟在后头,叶扬肩挑行具,走在最后。

路上,浓浓的绿荫罩在他们身上,凉意在肌肤滑过,与城中闷热难熬的感觉全然不同。他们在路上并没有多少谈笑,因为晏清泓话语不多,几位仆从自然不敢多嘴。幸好,山间有虫鸣鸟啼一路相伴,才不至于太沉闷。

早前连绵的雨水让山道变得泥泞不堪,往常不到一个时辰的路,这天走了一个半时辰,一行人抵达山腰歇脚的古寺时,已经是晌午了。

净因寺虽年代久远,却很冷清,只有一个老主持和他三个徒弟,偶尔有些云水僧在寺里挂单,此外就是一些城里的文人登山途经此地稍作休息。晏清泓一行人就在寺院里礼拜诸佛,用了一顿简单的斋饭。饭后,晏清泓跟主持聊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这时候,老主持忽然叫住晏清泓,向他合掌道:“施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说罢,他看了叶扬一眼。“希望晏施主能好好参详领悟。”

晏清泓怔怔地听着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正想再细问其中的因由,老主持就让弟子送他们出门。晏清泓只得咽下疑问,向老主持合掌回礼,继续行程。

几人沿着坑坑洼洼的山间小道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水潭边。

潭水一泓幽绿,深不见底。深潭一侧是覆满厚厚青苔的山崖,一线飞瀑从崖顶泻下,直直坠入潭中,溅起水花激起水声,更显得山中幽静。

水潭另一侧是一块平整的巨石,足有两丈见方,晏清泓便吩咐在这里歇脚。

于是,叶扬架起小炉,韩廷铺设坐席,赵宾则在潭边一处山泉取水准备烹茶。

当炉里的炭火开始烧红时,晏清泓已经将琴横在膝上,独自抚起了琴。一曲奏罢,他捧起茶盅慢慢品茶,更多时候是望着前面的飞瀑出了神。叶扬伺候在一旁,但不敢多言,他注意到晏清泓眼神中的悲伤,他的心亦不禁随之有一点的抽痛。

晏清泓在水潭边抚琴静坐了一个多时辰,才吩咐收拾器皿回家。

回程时,叶扬肩上的行具没有跟来时一样,并不重,但他的心已经沉甸甸。他心里挣扎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晏清泓:“公子,刚才听你弹了好几首曲子,怎么不见你弹那首《高山流水》?我觉得这里风景跟那曲子挺相称的。”叶扬笑着说,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未听过晏清泓弹那曲子。

没想要晏清泓听到他的疑问之后,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叶扬一眼,答道:“我不会弹那曲。”

不会弹?叶扬心里疑惑,是不懂的如何弹还是不愿去弹?他对上晏清泓的目光,隐约觉得在那一瞥中,有一抹忧伤,它教叶扬的心再度刺痛。他就不敢再追问下去。

叶扬每日在晏府重复着相似的工作,不知不觉中,长夏已尽,院子里少了蝉鸣,池中的荷花已经开始衰败。叶扬最近察觉到晏清泓看自己的目光中总带着两分冷意,似乎初秋的霜冻结在了他的眼眸里。于是,叶扬开始反省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自己的手脚不够勤快呢?他不敢直接问晏清泓,只好找韩廷说出自己心里的困惑。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韩廷跟叶扬已经熟络起来,没有像叶扬初到晏府时那般瞧不起他。

韩廷听过叶扬的心里话,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才喃喃说道:“也许是那位的忌日快要到了。”

“那位?是哪位?”

“当然是靖王殿下。”

“靖王?”叶扬咀嚼起这个陌生称呼,不知为何,他心里又好像觉得对这称谓有些熟悉。他转念一想,也许那靖王很出名,他以前听说过靖王的事。“那公子的事有与他何干?”

“难道你不知道?!”韩廷讶异地瞪着叶扬。

叶扬摇摇头。

韩廷长叹道:“这说来话长。”

“那能否劳烦韩廷大哥长话短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叶扬讨好地笑道。

“我们公子从九岁那年开始就在靖王身边当侍读,他们感情很好,经常是形影不离。后来……”韩廷忽然止住,惋惜地叹了一声。

“后来怎么了?”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又得了急病薨逝。不过太子一直好好的,却在这时候忽然就病倒了,宫里宫外都有传言说是英王动的手脚,收买了太子身边的人给太子下毒。英王生性残酷荒淫无道,虽然是二皇子,太子之后本该是他登基,可如果他当了皇帝,就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暴君。再说,太子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怎么能让他登基,那时候英王还想设计谋害靖王殿下。靖王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于是带兵讨伐英王。那时, 公子一直在靖王身边出谋划策,为靖王带兵出战,立了不少汗马功劳。最后英王兵败自尽。可谁都没想到,靖王……”韩廷的声音忽然低下去,长叹一声。“就在靖王回到京城那天,遇到刺客,被刺了一剑,中了要害,撑了几天,还是救不回来……”

叶扬听到这里,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公子心灰意懒,待大局已定,安排好兵马之后本想辞官归去,但陛下不许。公子便提出请调到琇城,陛下终于准了,大概是想要公子好好放松休息,收拾心情。”

“原来如此……等等!”叶扬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既然先帝已经驾崩,靖王也不在了,那谁当了皇帝?”

韩廷用一种大惊小怪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庆王殿下。他是靖王的胞弟,也是先帝仅存的皇子,不是他还有谁。”

叶扬这才回过神,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他也不明白自己的为什么会忽然激动起来。

韩廷没有理会叶扬的反常,接着说道:“这个月初十就是靖王的忌日,这些天公子的心情会很糟糕,你自个儿小心点,尤其不要在公子面前提靖王。”

叶扬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此时,他心如潮水汹涌,久久不能平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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