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昨日不可留(1 / 2)
得了韩廷的提点,叶扬日常的工作就更小心谨慎,说话前都在心里掂量过,唯恐触了晏清泓的伤心处。
转眼就已经到了初九——靖王忌日的前一天。
叶扬看得出这些天晏清泓总是心神恍惚,满怀心事。
这天,叶扬一如往常般在书房打扫,忽然看见书案上放着一方他从未见过的砚台,四寸的小砚台,小巧精致,很方便出行携带。砚台石质细腻温润如玉,砚的两侧还刻了蝇头小楷的铭文,分别是“写靖国安邦策”和“绘海晏河清图”,翻过来,砚的背面的一角刻了一个小小篆书——“旸”。
叶扬摩挲着这个字,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年在灯下伏案疾书的情景。那是谁呢?画面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少年的模样。
在叶扬想得出神时,听见有人推门进屋的声音。他一个激灵,慌忙要将砚台放回原处,可不知怎地,冰冷的石面在他指尖滑过,当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拿稳砚台时,已经晚了一步,砚台直直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来者沉声问道。
叶扬心慌意乱地转过身,但只敢低头看着地面,目光掠过砚台,清楚地看见砚台的一角已经磕坏了。
“我……我在收拾书房……”
晏清泓没有理会叶扬的话,径直走上前,拾起地上的砚台。
“公子……我,对不起……我一时失手……”叶扬连忙向晏清泓解释。
但晏清泓似乎没有听见叶扬的话,只是专注在那方砚台上,他摸着砚台磕破的一角,表情却像是看见满目疮痍山河破碎那样悲凉。他慢慢走到窗边,就着窗外的阳光仔细检查砚台。
叶扬见晏清泓一副丢了魂魄的模样,心里更加内疚,再连声向晏清泓道歉。
可是晏清泓依旧笼在悲伤的浓雾里,根本没有理会叶扬。
叶扬心里更加焦急,他想不通,不就是一方砚台磕破了一点而至,至于这般失魂落魄么?
“公子!”叶扬连忙安慰道:“这砚台不过是磕坏了一点而已,还是能用的,我想个法子把它修补一下就行了,公子用不着难过。”
晏清泓听了叶扬的话,却是头也不抬,只是喃喃地说着:“即使是修补过也不再是原来的砚台了,覆水难收。”
叶扬皱起眉,他忽然想起砚台背后的那个“旸”字,他知道靖王的名讳就是“旸”,这砚台也许跟靖王有关系。但是,靖王都已经死去三年,难道三年的时间还不足够让晏清泓从哀伤中走出来,难道他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一股无名怒意在叶扬心里奔涌。他不想看到晏清泓伤痛的模样。那个什么靖王都不在了,凭什么霸占着晏清泓的心,让晏清泓难过。
叶扬跨步上前,一手夺过砚台放在旁边的几案上,与晏清泓面对面站着,大声道:“公子,我心中一直很景仰你,你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收留我,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我。所以我一直很希望公子你能过得快乐一些,开心一些,而不是为了个已经命丧黄泉的人难过。靖王都死了那么久,你也应该走出来,看看身边。大家都很担心你,怕你抑郁成疾,你难道看不出大家的心意吗?也许靖王以前对你很好,对你很重要,但他已经死了,难道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比真真切切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更重要?”
晏清泓抬眼直视叶扬,眼中亮起一点叶扬从未见过的怒火, 但这点怒气在他眼中摇曳了一下,并没有燃起来,却也不是完全消失,它化作了一股暗流在涌动。晏清泓深深倒吸一口气,沉声对叶扬说道:“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你我相识并没有多久,没有经历过我与靖王殿下相处的日子,不会知道殿下于我恩如泰山,更不会……不会了解我的心情……一个外人没有资格说这些。”晏清泓用力甩开叶扬的 手。“你出去!”
叶扬愣愣地望着晏清泓,心里一片慌乱,登时后悔自己刚才口不择言。
“我……我只是不希望见到公子伤心难过,希望公子能振作起来……抱歉,我说话太冲了,请公子原谅。”
晏清泓转过身,冷冷说道:“出去。”
叶扬看着晏清泓的背影,又望望几案上的砚台,躬身再向晏清泓说了几声抱歉才退出书房。
他茫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晏清泓那拒人千里的冰冷眼神,想起他的话,终于明白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他的怒火源于嫉妒,嫉妒靖王得到晏清泓的思念,占据了晏清泓的内心;还有不甘,不甘心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人。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晏清泓的话是对的,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而他,叶扬,区区一个个仆人,没有过去的孤儿,哪有资格像靖王那样得到晏清泓的心。他这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妄想与靖王竞争,注定会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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