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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昨日不可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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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扬绝望地趴在桌子上,抱着头,满腔懊悔满怀痛楚,泪水不知不觉地落下。

第二天是靖王的忌日,晏清泓将自己关在一个小院里,独自祭奠故人。晏府中的仆人都各自做自己的活,没有人去打搅晏清泓。

叶扬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无精打采,他既担心晏清泓,又悔恨自己出语伤人。他拿着扫帚来到小院的墙边,墙的另一侧是晏清泓。他盯着粉白的墙壁痴痴看了半晌,才忽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举止很可疑,连忙转身离开。

这当儿,墙那头传来琴声,是晏清泓在抚琴。

叶扬背靠在围墙,闭上眼聆听起来。他认得那曲子,正是晏清泓在山上说过不会弹的《高山流水》。

然而,这曲调中流露的情感不是“峨峨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 江河”的气势。在晏清泓的曲里头,这是座孤独的山,孑然一身,四下里只有一片荒芜;这又是一条河,汇入无尽的海洋中,一去不返,逝者如斯。

当晏清泓弹完这曲《高山流水》,叶扬发觉自己的脸上淌满泪水,连忙用袖子擦干净。他看看自己濡湿袖子,又看看手上拿的破扫帚,他忽然觉得自己与晏清泓相隔的不仅仅是一堵墙。

叶扬抬起头,迎向秋日的阳光,他眯缝起眼睛,一个决定渐渐在他心里成形。

这天傍晚,当叶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在仆人居住的院子里找到韩廷。

“廷哥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打算离开晏府。”

“离开晏府?”韩廷用疑惑的目光瞧着叶扬。

“是的,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当仆人了。”叶扬曾私下里跟其他仆人聊过,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他没有跟晏家签订契约,按理说,他随时可以离开晏家。

“为什么?”韩廷问叶扬。

“我想过了,我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我想出去创一番事业。”

“有理想是件好事,但你觉得自己必定能建功立业?你打算凭哪门本领去闯荡?能文还是能武?会营商还是懂算计?哪怕是回家耕种,也要晓得天时地利。阿扬,你觉得你究竟会哪样?”

“我……”叶扬一时为之语塞。他一心想要离开晏府,不愿当一个仆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可以跟晏清泓平起平坐。可要如何达到目的,他没有细想,因为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仆从的位置上,从没有以仆人的身份去谋划生活。

“我知道你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但不意味这你有足够的能力出去闯荡。别忘了,你从十岁之后就一直是个傻子,你懂别的东西么?可别让一时的冲动蒙蔽了自己。”

虽然韩廷的年纪比叶扬还小,但说话时语重心长的语调却像个长辈。

叶扬无法反驳韩廷的话。确实,这是他冲动中作出的决定。他顿时像棵蔫了草,垂头丧气地回自己的住处。

到了夜里,叶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后才能入睡。

进入梦乡后,他就看见眼前矗立了一座巍峨的宫殿。他上前推开殿门,走进烛光摇曳的宫室,在屏风后的内室里传来一阵琴音。他随着琴声来到内室,见晏清泓正坐在床榻边抚琴,叶扬怔怔地听了一会儿,发觉晏清泓奏的正是一曲《高山流水》。这时,他发觉床榻上还躺了个人,晏清泓似乎是为了床榻上的人而弹奏。他上前一看究竟,不料这一眼把他吓一跳——躺床上的不是别人,竟是他叶扬!那个叶扬面无血色,双目紧闭, 奄奄一息,他已经干裂的双唇似在呻吟着什么。叶扬把耳朵凑过去,费了很大的劲才听出那人口中念着的是“清泓”两个字。

叶扬从睡梦中惊醒。此时天还未亮,可他已全无睡意。

那个离奇的梦境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但他猜不透这梦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意味着他快要死了,晏清泓来送他最后一程。这简直荒谬无稽,况且他一介平民,怎么会躺在宫殿里,叶扬百思不得其解。

在靖王忌日后的第二天,叶扬在院子里碰到晏清泓,可是晏清泓瞥向他的目光从初秋的冰霜化为隆冬的积雪,有刺骨的冷,更教他难受的是晏清泓对话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主仆间的生疏和尊卑。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跟晏清泓相处了。哪怕他更加勤快工作或者想法子讨好晏清泓,都不能让自己化作一阵春风去消融晏清泓筑起的冰墙。

白天,叶扬如履薄冰。夜晚,他如临深渊——梦境的深渊,当他睡着后,他就跌如深渊中,被重重梦境包围。有时会梦见他在军营里跟晏清泓指点行军图,有时一起在花园里抚琴,有时同在屋中开怀谈笑……叶扬不知道这些梦境究竟从何而来。白天里对他冷淡的晏清泓在梦中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样温柔可亲,现实与梦境的天渊之别犹如冰与火在轮番折磨着他。

不到半个月时间,叶扬已经憔悴不堪,消瘦了许多。他无法坚持下去,再找上韩廷,向他提出要离开晏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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