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阿不思第一次在佩罗蒂庄园过夜,盖勒特那张软到令人发指的床铺几乎要把他们两个一起陷进去。陈设在屋内的东西比他之前来时要少了很多,盖勒特解释到,因为管家是奥斯顿的人,对方会严格遵守自己叔叔的要求。
“他没法改变我的想法,我不可能为了他的期望而违逆自己。”
“噗。”侧躺在床上,好笑的掐住了盖勒特挺翘的鼻尖,阿不思眨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其实他比盖勒特更早知道,他们不可能离开这里,安娜的病是个秘密,自己的身份是个秘密,他们的感情是个秘密,山谷的安逸不代表外界的宽容,他早就已经有所领略。
“邓布利多家有个传说。”
“关于什么?”摩梭着阿不思手腕上的魔咒,盖勒特好像在确认它的存在一般,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你永远不能断言的东西除了死亡就是未来,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在山谷遇到阿不思,并且为之倾倒疯狂,他还会过来吗?从一个侧面来说,他消除了自己未来的一个敌人,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方法。
“凤凰。”
亲吻在眼睫上的动作引来了阿不思的轻笑,他推着盖勒特的肩膀阻止着对方的靠近,摸上腰腹的手掌干燥粗粝,好像沾染了砂砾的羽毛。
“每当邓布利多家的人有急切需要的时候,凤凰就会出现。”
翻身跨坐到了阿不思腿上,盖勒特单手撩着金发轻哼了一声,在他看来,那只该死的火鸟早就该来了,他比阿不思更加急需它的出现。
“据说我的曾祖父曾经有过一只。”上扬的手掌抚摸着盖勒特紧实的大腿,阿不思喜欢对方亲吻自己时的表情,仿佛发掘了什么新的大陆一样。
“但是在他去世后就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这只是个传说,而我的阿尔终归还是要丢下我一个人了。”
鼓囊的腔调被盖勒特说出了一丝冷意,阻碍改变的人在盖勒特眼中就是懦夫和阻碍。奥斯顿是阻碍,因为他试图折断自己的飞行;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是阻碍,他们的存在囚困了阿不思;甚至,阿不思的懦弱也是阻碍,它让这个强大的巫师变成了怯懦的普通人。
“感觉夏天结束的时候,你就会随着仲夏的梦境一起消失。”
阿不思闭上眼,指尖触碰着盖勒特脸上的五官,好像起伏的山峦,那么清晰又分明。
“我可以不消失的……”只要你跟我一起走。
捧着盖勒特的脸颊,堵住了金发少年嘴里的话语,阿不思真的怕自己会后悔、会冲动、会无法压制那蓬勃的欲望,他也想抛开一切和盖勒特一起做一双没有落脚的绝音鸟,一生只一唱,一场可绝世,但他可以吗?他真的可以吗?
“嘘,别说话。”
吮磨在下唇的亲昵湮没了声音,盖勒特按着阿不思的肩膀覆了上去。
拱起的脊背上泄露着窗外的月光,烙印在背脊的魔咒犹如巨龙生长而出的翅膀,张扬的喷涌而出。盖勒特抵着阿不思的额头时,有一瞬的走神,他看着阿不思蓝眼睛中明灭的火焰,那不是藏在冰层之下的想法,而是在融化冰雪的灼热——到底我们中,哪一个才是更加贪婪的那个?
清晨的戈德里克山谷下了一场小雨,阿不思带着扫帚回到家时,屋内朦胧的光线让他不甚清楚的眯起了眼,坐在椅子上犹如精致石像的阿不福思正用尽全力的向自己看过来,如果视线可以施加魔法,那阿不福思做到了,他几乎要用目光杀死阿不思,带着满腔的质问和难过,不过少年张开嘴,最后只吐出了两个词。
“早安。”
“阿不……”
皱着眉伸手想拉走进厨房的阿不福思,不过少年在阿不思靠近的同时就侧身躲开了。
“回来就好,去洗漱一下吧,安娜快醒了。”
他以为阿不思,不会再回来了。山谷外面、学校之外的魔法界是什么样的,阿不福思不知道也不关心,离开了父亲和母亲后,他唯一可以去注视的就是阿不思了,他最优秀、最完美、最厉害的哥哥。
在那个金发混蛋出现前,阿不福思从来没看到阿不思承认过一个人,就算是自己,在他哥哥眼中也是一样的。他没有那么高的天赋、没有更为年长的年龄、他承担不了阿不思的重担,除了继续上学外,对于阿不思来说,他只是个有血缘有相同名字的家伙罢了。
从菜筐里拿了一个土豆出来,阿不福思握着剥皮刀盯了一会,直到眼前的视线被湿意模糊,咬着嘴唇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如果阿不思走了,他该怎么办?
阿利安娜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她盯着食物和做饭的阿不福思来回看了半天,深深怀疑自己的哥哥今天是被阿不思哥哥置换了灵魂,不然这多到可以吃上一整天的早餐是怎么回事?!
“早上好,亲爱的。”
洗了澡换好衣服,阿不思走下来给阿利安娜一个早安吻,在他逗趣的去亲阿不福思时,少年难得一次没有躲闪,本以为会亲不到的阿不思反到被这个情况弄的一愣。
转过身切割面包的阿不福思到是没说什么,就是那个红发下的耳廓有点红的发烫。
躺在庄园床上的盖勒特一直睁眼到了午后才爬起来,摆在桌上的双面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的折腾了半天,他完全可以猜到对面奥斯顿要说的话,对于这些贵族,盖勒特早就已经看厌,他们眼里没有现在生活的压抑,虽然他们蔑视麻瓜,却根本不会去挑战制度上的不合理,他们注重血脉和家族利益,却从未想过,如果抛开了巫师界之后,他们可以得到什么。
真的没有巫师想过,有一天,他们支配了麻瓜,会如何吗?
盖勒特想过,他知道还有很多很多巫师都想过,只是胆怯和能力拘禁了他们的步伐。
懦弱的人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强大背后真正的含义。
裸着上身在床上坐了一会,摆在枕头上的挂饰瓶冰冷的闪烁着红芒,盖勒特把它拿了起来,用力攥紧,掌心里刺痛的感觉昭示了现实——他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在他追求的力量面前,输给了一个可能并没有自己强大的巫师。
因为他没法抛下自己的家庭、抛下他血脉相连的兄弟、因为他懦弱的相信总有一天可以结束这些,那个可以拯救困难的凤凰会浴火而来。
但这不是真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就算盖勒特不肯沟通,管家还是依照奥斯顿的命令收拾着庄园里的所有。或许从一开始,奥斯顿就已经猜准了时间。两个月,夏季结束的时候,盖勒特就会如他所愿的回来。
对于自己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的行程,盖勒特在巴沙特强烈的要求下,亲自拜访了山谷里的其他巫师,尽管在盖勒特看来,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去留,毕竟从到来起,他就没有想过要跟这里任何的巫师缔结关系。
“至少邓布利多家,你是要去的。”挥着魔杖把翻乱的书籍都归到原位,巴沙特在说出这个名字时,躺在沙发上的少年眼眸黯淡了一下。
“你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别告诉我你没有猜到这个结局。”邓布利多家族的悲剧,山谷中每一个巫师都听说过,而在这之后的原因,却被阿不思紧紧的压盖在了那扇木门之后,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一家三兄妹扶持的生活——没有正经工作的大哥、还在上学的弟弟、被霍格沃茨拒收还身体羸弱的妹妹。
巫师界里的家庭成千上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结局,巴沙特不会插手,却也无法忽略盖勒特草率的心动——他明知这一切,却还是不可救药的谈了一场限时的爱恋。
“结局总是因人而异的。”
“而你就要离开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巴沙特觉得现在的盖勒特,还比较像个孩子,偏执而执拗的相信自己的感情会得到一个圆满,就算奥斯顿接受了自己侄子同性的情人,他们就真的可以相守到老吗?魔法界很大,也很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给他们的关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肯定。
“只是离开而已。”
认真看去的目光凝结在了巴沙特的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邓布利多家的房子,盖勒特不认为这就是结局了,在他和阿不思血脉相融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未来带着西伯利亚寒风的冷峻,可阿不思把血盟的证明留给了自己,那终有一天,这个巫师,会来找自己的。
佩罗蒂庄园内的搬迁,自然躲不过山谷里巫师的消息,盖勒特去拜访自己的邻居们时,大家都微笑的说着客套话,仿佛金发少年真的会像话语里一样再次到来。
走到斯卡曼德家的时候,开门的不是斯卡曼德夫人,而是正在学习自己洗袜子的纽特。
双手、袖子湿漉漉的把门打开,仰起头看上去的小家伙,差点把自己绊倒在门口。
“只有你一个?”
“忒修斯发烧了,在睡觉。”
“你阿姨和叔叔呢?”
“在后面农场。”
每次一对上盖勒特那异色的瞳孔,纽特都会不自觉的被吓一跳,手指对着手指默默的低下头,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自己来面对的。
“我要离开了。”盯着纽特圆溜溜的头顶,盖勒特也不准备再次拜访,至于对一个两岁的孩子说这种话,对方会不会传达,就不在盖勒特的考量中了。
“去上学吗?”现在在纽特眼中,要离开就等于去上学。
“只有小孩子才去上学,大人的离开就是要走了。”
“不会回来了吗?”
裹着孔雀色边缘的大眼睛怯怯的看了过来,盖勒特张开嘴又合上,最后叹了口气道。
“不会回来了。”
“阿不、阿不、阿不思,会,难过的。”结巴了几次,总算是找对了读音的纽特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我也会难过的。”
但难过不可能解决问题,再往后的话题,盖勒特也没准备跟纽特继续下去了,抬起手摸了摸软乎的小脑袋,盖勒特转过身走下了楼梯。
最后拜访的,是邓布利多家。
这时候距离上一次庄园见面,已经快五天了,阿不思就好像要把所有遗憾和想法都清理出自身一般,再也没有去找过盖勒特,这让金发少年很是生气,他回顾着见面到现在的一切和点滴,那个在这段关系中,占有主动的,一直都是阿不思,他像棋盘上完美的操盘手,主导着夏日全部的回忆。甚至口上说着想要离开,但真正要实施时,却像个懦夫般躲藏了起来。
手握着魔杖轰开了面前的草靶,盖勒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怒意,然后打点好衣服,向邓布利多家走去。
“午安。”
牵起嘴角对着开门的阿利安娜露出一个笑脸,睁大眼的红发少女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从屋里探出头的阿不福思大声的询问是谁时,一个侧头就看到了盖勒特金穗的发丝。
“你来做什么?”板起脸把阿利安娜拉到身后,阿不福思对盖勒特的讨厌早在那个早晨变成了厌恶——明明已经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来撩拨阿不思?作为一个贵族的继承人,难道他从没想过在山谷的所有终会被砍断吗?那些殷切、喜欢、热爱,对这家伙来说,只是夏日旅行中的一抹亮点,可对于阿不思呢?他真的有一丝一毫考虑过自己哥哥的感受吗?
“我要搬走了。”昂起下巴,不耐的回应了对方。盖勒特没有看到阿不思,这很好,其实现在看到对方,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仿佛那一晚,所有的言语都以耗尽,只剩下了苍白画面在脑海中盘旋。
“那真是太好了,祝贺你这次旅行的圆满结束。”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阿不福思心里倔强的情绪疯狂的焦灼成团,一边是他对于阿不思牺牲的愧疚,一边是他就盖勒特出现的厌恶,两股心情冷热相冲的激起着雾气,他的头脑被那股热力支配,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也许阿不福思早就拿着扫帚痛揍盖勒特一顿了。
“你在恨我?”挑着眉头好笑又玩味的肯定道,盖勒特知道阿不福思不喜欢自己,但他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恨他,为什么?因为他差点夺走了对方的哥哥吗?可最后爱情没有战胜责任,阿不思选择留下,而抛弃了自己。
“该恨的人是我才对吧。”
“如果没有你们,阿不思现在已经是自由的银鸥,他可以跟我去往任何地方、任何!”
“盖勒特!”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的阿不思,一靠近就听到了这句话,他伸手拉过脸色苍白的阿利安娜,等他再想阻止时,阿不福思已经用力的推开了金发巫师。
“盖勒特?!盖勒特!你叫盖勒特!盖勒特·格林德沃?!”转过头看向阿不思的少年,震惊的无以复加,所以,所有人都被骗了吗?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是个说谎者!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伸出手指质问的看向了阿不思,在红发巫师脸色发白的点头后,阿不福思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是来羞辱我们的!因为邓布利多家再也配不上你们高贵的皮靴,所以你来到这里,改变姓名,接近我哥哥,让他爱上你,让他为你难过、哭泣,然后你就这样,拍拍手,仿佛无事发生般来道别!你怎么敢!”
攥紧拳头的阿不福思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咆哮,他想撕开这个家伙英俊的假面,一个就连他都能懂得的道理,难道盖勒特会不知道?可他还是做了,他还是走到阿不思面前,微笑着释放自己的魅力,当自己哥哥那颗被盔甲包裹的内心为了他毫无保留的敞开后,他却如游戏结束般离开了。
“我为什么不敢?!”盖勒特简直想要大笑,“你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了我,这是否能让你午夜梦醒时不会再感到难受?你以为是我的怯懦和不真心才让阿不思被留下的吗?到了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面,可以无愧的审判我?”
“别说了!”呼吸急促的冲上前想要把争执中的两人分开,阿不思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几乎快要痛到昏迷,离开盖勒特是他做过最痛苦也最无力的选择之一,只要不去提起不去触碰,那么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可这两个人,他最亲密的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剜开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把心脏捧出到面前来践踏。
“别说了,我求你。”搂在盖勒特手臂上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阿不思别过脸虚弱的请求道,他不希望这些再被提起,山谷外的世界、阿尔卑斯山的风雪、那绽放在大气层上的灯,他看不到了。
“你想跟他走吗?就算什么也得不到,就算你们不会被魔法界承认,你还是想跟他走,对吗,哥哥。”
为什么更早出生的那个不是我?为什么梅林要跟他们开如此大的一个玩笑,给了阿不思最天才的头脑和最逼仄的环境。结果每一个人都不快乐,每一个人都痛苦难过。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嘴唇哆嗦着压下身体里的呕吐感,阿不福思想自己可能真的疯了,他嫉妒阿不思、嫉妒盖勒特、嫉妒安娜、嫉妒坎德拉,他嫉妒每一个人。
“如果死的是我,而不是妈妈……”那现在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可惜在坎德拉撒手人寰时,自己还在学校,为阿不思留下的传说而愤怒,就算那些记忆已经被削弱,但他记得,记得那场葬礼、记得安娜疯狂时的模样,结果最后,唯一不知情的,反而是被抹掉了一切的安娜。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