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摆在桌上的八音盒在转至齿轮的最后一圈后停下了响动,攥在右手的羽毛笔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摇晃着脑袋,奥尔迪摸了摸立在桌脚的日历,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下学期要学习的内容早在假期开始的一周内就被他看完了。如果是原来,奥尔迪肯定会以此为表彰,要求阿不思带他出去玩,不过现在的欧洲,也没有地方可以安全的享受游览了。
从瑞士带回的八音盒正在叮咛着麻瓜的工艺,奥尔迪在开门声响起时从桌前一跃而起,已经得到充分发育的身高正逐渐逼近着阿不福思,阿不思在出门前给儿子量了一下,估计成年前,奥尔迪就差不多可以和自己一样高了。
“欢迎……回来。”扶着门框探出的身体还来不及收回,奥尔迪脸上的笑容就僵刻在了原地,正在搬东西的阿不福思无奈的吐了口气,这小子肯定又以为是阿不思回来了。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咧着嘴故意生气的说着,从阿不思接到信离开到现在,已经有四天了吧。
“这不一样,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你呢。”抱着手臂用力做了个鬼脸,奥尔迪转过身跑回了屋里,合起的木门靠抵在了身后,那个转完了一轮的八音盒咔哒咔哒的敲打着琴键,距离阿不思接到那封信已经四天了呢。
昂着下巴困惑的歪过脑袋,奥尔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那些梦境了。
如果说之前,奥尔迪梦到阿不思跟什么人走了,那个家伙无可厚非的,必然就是盖勒特。可现在基本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盖勒特的存在,那自己看到的,那个带走了阿不思的人到底是谁?
摸着紧绷又发干的脸颊,奥尔迪咕噜了一声大步扑回了床上,只有睡觉才能阻止那些乱七八糟想法的出现、只有……唔,大概?
钻进枕头下面呼吸困难的合上眼,湿闷的环境让梦境的出现充满了无轨的漆黑,在梦里,他不知道自己是躺着的、站着的、坐着的、还是正在行走,明明前后左右的颜色都完全一样,可奥尔迪却觉得它们正在后退,以一种疯狂而高速的方法,在他命令着自己的神经向后偏转时,退散的黑暗瞬间被光亮冲散,他置身于一个奇怪而莫名的房间,从面积来看,光这一个房间的大小,就和他们整个家差不了多少,重点是从他这里看去,房间里每一个摆设、陈列感觉上都贵的犹如金加隆堆砌而成的般。
站在原地好奇的旋转了一圈,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奥尔迪还是在这漂浮的视角中,准确的找到了大门的位置,不过没等他看清这扇门上撰写的咒文,向内敞开的锁扣就在外力推动下运动开来,那迎面走来的男人径自穿过了自己。
奥尔迪睁大眼从梦里醒来时,还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看到盖勒特,以及,这个梦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个写满了咒文的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从纽蒙迦德卧房的床上醒来,盖勒特可以听到窗外藤蔓蜿蜒过砖缝的声响,嘶嘶的犹如蛇行草地,悄然而清晰的注视向外界的一切猎物。在外人看来的点缀装饰,于城堡内却是一种尚未触发的保护咒语,不过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在格林德沃的地盘上,挑衅盖勒特。
起身穿戴好了床尾的衣服,摆在盖勒特面前的长镜里倒映着巫师的身影,他伸手敲了敲镜子顶端的雕刻,翻转褪色的画面转移向了城堡的另一侧,已经睡醒的阿不思此时正好奇的在屋里转悠,没有塞进裤边里的衬衣耷拉着掩盖住大腿,虽然屋内没有时间、也看不到窗外的日升,但盖勒特知道,阿不思一直都在通过吃饭的次数计算着时间。
之前的圣诞节,他已经基本摸清了邓布利多家吃饭的时间,8点的早餐、13点的午餐、19点的晚餐,如果不忙,17时会有一顿下午茶,但出现的几率并不高,在对方会感到饥饿的时间值内,盖勒特延长了吃饭的时间,这样到了第三天,阿不思在吃早饭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10点。模糊的时间观、不可离开的房间、还有纽蒙迦德层层的守卫,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就算阿不思想要反对,也已经无力阻挡。
确定完屋里最后一个可见的魔咒后,阿不思也不拘谨,直接盘腿坐在了窗前的地毯上,尽管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但盖勒特既然这么做了,那肯定是不想自己知道时间。
从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这个家伙必然做了什么自己一定无法接受的事情,在与其被自己发现和就这样解决的选项里,盖勒特将自己引到了纽蒙迦德。也就是说,这件事在成型之前还是有一定回旋余地的,只是这个余地可能是盖勒特的对手无法发现,而自己可以?
拧着眉头苦恼的笑了起来——某些时候被人高看一等,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喂,盖勒特,你既然觉得我事后肯定会生气,那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它?”对着无关的窗户自言自语的说了开,阿不思只能从吃饭的次数模糊的计算天数,不过以盖勒特的狡猾,这个每顿饭之间的时间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你的理想离现实的遥远已经被弥补了吗?那从大方面来说,这件事是不是会死很多人,不是现在,而是未来?”没有什么争端是可以毫无流血的结束的,他和盖勒特第一次意见相左到分离,就是在他们对于生命选择的态度上,从那之后十多年过去了,盖勒特越走越远、越站越高,要想让他反省自己的想法,显然是不可能的。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你都记得,可你却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那为什么还要再靠近我盖勒特。”抬起的手指按压在了冰冷的玻璃上,阿不思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听着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他如何监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可从他走进纽蒙迦德的大门到现在,盖勒特也仅仅在迎接他的那一刻出现过。
——是怕自己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破绽吗?
“你想得到的东西并不一定要有我吧。”对着窗户歪过头,指腹下冰冷的感觉让阿不思想到了赫尔辛基那个冰冷的圣诞节,他们一次次分开、重逢,如同不知悔改、无限循环的一个错误,在发现后惊觉,又在分开后互相想念。
——完全的不可理喻。
扯着嘴角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站在镜子前的盖勒特没有移动脚步,此时的阿不思虽然不在他的面前,但对方离真相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以,你准备向麻瓜开战了吗。”
不是疑问句,阿不思已经可以肯定,盖勒特在这十年里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准备,在他对魔法部和纯血贵族下手时,显然已经到了计划的后段,这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他不清楚,可有一点阿不思还是可以想明白的,盖勒特从一开始就把整个魔法界的执法机构看做敌人来对付。
从1905年预言发出起,他就已经开始部署这场无人关心的战争,十年前魔法部怀疑他在挑拨种族矛盾,十年后他们依旧这么认为,但是死亡不会骗人,麻瓜战争中使用的武器对人性的践踏正在敲打着巫师的恐惧,那个唯一从战场上回来的巫师,成为了最好的证据和催化剂,现在魔法部在盖勒特的操控下,已经一步步滑向了深渊。
和贵族合作陷害盖勒特、对巫师参战不闻不问、事后对问题掩盖不发。魔法部越是退缩隐忍,盖勒特越是步步紧逼,他在巫师间散布着恐惧和愤怒,魔法部试图捂住所有人双眼的举动带来了绝对的反效果,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在混乱的氛围中站出来,那盖勒特的计划就成功大半了。
“你引诱魔法部犯错、延迟会议上的报道时间、你早就预见了麻瓜会在战争中做出什么,是不是那些参战的巫师背后,也有你助推的双手……”盖勒特在十六岁之前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终生的理想,那些年轻的巫师们也是一样,他们的勇敢和善良在盖勒特手中成为武器和利刃,一刀刀的划开了魔法部常年累月的怯懦。
“训练乌克兰铁腹龙这种事情,总不能是为了给巫师们表演烟花的吧,你已经有了百分百的准备,可以逼整个巫师界对麻瓜开战,到时火龙、狼人、精灵、人鱼,每个族群都会加入,盖勒特你准备了十年,难道还怕被我识破后转眼间失败吗?”
随着阿不思略带嘲讽的音调落地,关上后就一直没有打开的大门向内撞击上墙面,盖勒特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可怕,阿不思只是不愿意去夺取权力,如果他想要,那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最大的敌人就不是整个国际魔法联合会,而是阿不思本人。
“你想听我的计划?”大门在盖勒特的身后应声关闭,面对着浑身慵懒的阿不思,盖勒特紧绷的气势凌人的焦灼在室内。
“我还需要知道什么?你的底牌?你的准备?你要拿那些默然者孩子做什么?”爬起身看向了盖勒特,阿不思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微笑,这个男人每一次的接近,都带着毁灭般的理想与未来,他像平静海面上巨大的风浪,席卷而过,吞噬船港。
“他们已经死了。”
声音冰冷的将结果诉说而出,盖勒特为阿不思的失态感到难过,这是他刻入骨肉中喜欢的人,可他们背道而驰又彼此伤害,现在他终于在胜利的边缘将阿不思打倒,看着对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犹如死去一般。
“什……”
“没有一个默然者活过了十岁,他们和阿利安娜不同,那些寄生的力量最终将他们杀死,变成了一团没有生命的黑雾。”虽然在默然者身上下的精力失败了,但盖勒特还是用别的办法让魔法部自乱了阵脚。
“你要挑战的是巫师界百年来的规则,是那些束缚了你前进脚步的法律,而不是普通的巫师们。”
“阿不思,你还觉得只要闭耳塞听、不闻不问的假装安定,就可以幸福的度过吗?现在霍格沃茨招生里有多少麻种的小巫师?他们有多少人可以在发出录取通知书后来报道?纯血贵族里的子嗣越来越艰难,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纯血的巫师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当年奥斯顿想要我结婚时,他拿到我面前的女巫,每一个都和我或多或少有着点血缘关系,那些为了保证血脉纯净的家族以乱伦的方式延续着传承,我们被逼到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些麻瓜需要被保护吗?!”
怒吼而过的回声在屋脊下荡漾,阿不思鼻头酸涩的敛起眉眼,盖勒特的理想他比任何人了解的都要透彻,无论他说的多么愤慨而可怕,它们都不应该以这种方法达成。
“所以你鼓动那些年轻的巫师去参战,他们的离开让魔法部陷入两难,难道你这种办法不是在削弱巫师吗?难道只有把整个巫师界逼入绝境,让所有人拿起武器来对抗麻瓜了,你的想法就可以达成?你想要奥尔迪上战场吗盖勒特!你要这么做吗!”
“如果这是必须的。”
掐断在声带上的利爪撕裂了阿不思的咽喉,他觉得盖勒特之前所有的深情款款和甜言蜜语,都是浸透了谎言的毒药,它们美好而甜蜜的侵蚀着自己。他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不去针对、不去理会,有一天他可以和盖勒特在时间中达成和解。
“如果这是必须的,你应该杀了我,让任何人来都行,因为你该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你。”
站在纽蒙迦德禁闭的房间内,阿不思突然想要喝上一杯暖暖的红茶,从胃里泛起的酸液正在吞噬心脏,或许是盖勒特沉寂掩藏的太好,那十年里的安稳,让他忘记了这个男人是曾经在圣芒戈转身离开的家伙,他说会回来的谎言,一次次给了他希望,但他们之间也只能止步在这里了。
“来不及了阿不思,我即将达成这一切,这十年我一直都在努力准备着,而你却选择逃避躲藏,你拉下了太多。”扬起在嘴角的笑意让盖勒特显得很是快乐,他张开手臂站在原地,好像欢迎游子归家的长辈,那充满了爱意的目光让阿不思毛骨悚然。
“来吧阿不思,现在还来得及,选择你的站位,到我身边来,你本该在这里。”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日,他们定下最伟大的理想和目标,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我会回来的,带你离开。
“你撒谎了,盖勒特。”
疾风、落日、飞鸟、星辰、从一个山头奔赴向下一个大海。阿不思曾以为自己是追逐太阳的人,却忘记,越是靠近太阳,越会被它滚烫的热烈给烧灼,最终变成一团灰烬坠入深渊。
“我从来,都不是你那边的。”
望着眼前他爱慕了数十年的男人,阿不思每吐出一个字眼都在向自己的心脏开枪,他何尝不想和盖勒特站在同一个地方。
削弱魔法部、给予巫师界恐慌、最后再拿出可以胜利的王牌。
盖勒特走的每一步都是成为独裁者所必备的,当他占据了舆论和人心的制高点后,他所指向的地方,就是所有狂热者争相奔赴的圣地。
举起的双手从身边缓缓落下,盖勒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那样子对阿不思来说还很陌生,他看过盖勒特生气、悲伤、疯狂、愉悦和快乐,可他没有见过盖勒特陷入偏执的瞬间,在这里他没有魔法来窥见盖勒特心里的想法,对方交杂而起伏的情绪到了此时此刻只剩下一点火星的爆燃。
那满溢而出的魔力让室内的地板微微晃动,阿不思对着男巫做了个悲伤的表情。抬起的手腕上,那个一直一直篆刻在皮肤上的咒文正通红滚烫着,阿不思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已经冷掉的茶壶,然后拿起摆放的叉子划上了手腕的皮肤。
这是他们所有关系的开端,从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故事就错了。
“Colloportus。”
禁锢咒击中身体时,阿不思握在手里的叉子掉到了地上,身体倒向地毯的同时,阿不思抿着嘴念动了停止咒,虽然他的魔杖被拿走,而且屋里满是禁锢魔法的咒语,但这种力量并不是绝对的,特别在整个城堡血缘的主人也在场的情况下。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把你带到这里?”盖勒特握着魔杖的手指颤抖了一秒,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他的愤怒在燃起的瞬间被浇灭,这种结果他早就已经预想到了,可是想到和从阿不思口中听到,真是完全两种感觉。
“你总是可以这么轻易的放手。”在说出这句话时,盖勒特蹲下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们两人这奇妙而疯狂的感情从头到尾,掌握主动的都是阿不思,只要他的想法和阿不思背道而驰,这个男人就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不给他任何一丁点弥留的余地,甚至于毁掉他们两相连的命运,将属于欧米伽的一切都抹掉,仿佛没有一丝留恋的,就这么彻彻底底的走出了他的生命。
“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还要恋恋不舍,盖勒特,我们早已走过交接的岔道,进入陌路不是吗?”
躺在地毯上急促的喘息着,模糊的视线里被汗水浸透,阿不思忍着干呕把这句话说完,他需要盖勒特的愤怒,就在这一刻、这一秒、做点什么。
“告诉我,在你那双洞察了未来的双眼里,有我的存在吗盖勒特,你到底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Crucio。”
钻心剔骨击中在身体上时,阿不思尖叫中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那太疼了,几乎要将他杀死,已经挣脱开的束缚咒让他撑着地面绝望的撞倒在了桌子上,随着巨响过后,手握魔杖的盖勒特捂着额头跪倒在地,那滴落的汗水慢慢浸透了血液,阿不思忍着剧痛爬起身,顺着盖勒特鼻孔淌下的血水模糊了男人面上的狠戾。
阿不思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需要用自己曾经定下的咒约,来伤害盖勒特。
原本他用了多少爱意和希望来铸就血盟,现在就用了多少绝望来摧毁它。
可是在这个魔咒的约束下,他们却不能彼此为敌,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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