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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Don't Cry

明明忐忑表白的那个是秦宁远，佟耀却哭得一塌糊涂。---以至于后来回忆起这天，佟宝玉都深深唾弃于自己的没出息。秦宁远却为此而心疼得不得了，忙不迭坐过去捧着小孩儿的脸哄道：“怎么了？不哭，不哭啊……”

佟耀却哭得停不下来。

在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里，他有过喜悦、雀跃、忐忑、心痛、懊悔、沮丧，但他却从来没有过妄想，哪怕一丁点儿。他在无望中与秦宁远渐行渐远，他甚至一直觉得以后自己就要彻底退出这个人的生命，而今天秦宁远却把他约到这里，握着他的手，要他和自己在一起。假如这一切是梦的话，那千万不要让他醒，他抓着幸福到发酸的心口，向着苍天发誓——自己宁愿用一切去交换这一刻。

所以不要让自己醒来。

餐厅音乐恰好放到枪花的名曲——《Don't Cry》。

秦宁远于是一遍遍地对他唱：“Don't you cry tonight， I still love you baby， don't you cry tonight……”

不要哭泣今晚，我始终爱着你，你不要哭泣。

天堂就在我们的上方，宝贝，不要哭泣，不要哭泣。

这个年逾三十的男人的声音是如此叫人沉醉，佟耀终于忍无可忍，泪眼模糊地一头扑过去拽着他的领口，抬起头凶狠地吻着他的老大。然而他的老大却温柔而纵容，握着他湿漉漉的脸颊，任他为所欲为，嘴里断断续续地唱着哄小孩儿的歌曲，直到他的小孩儿不再哭泣。

那天晚上两人回了秦宁远位于北泉港的家，佟耀死死抱着他才肯睡去。

秦宁远在小孩儿没有安全感的怀抱中暗自心酸了大半夜，闭上眼之前，他吻着佟耀发肿的眼皮，心里刹那觉得仿佛尘埃落定、迦叶拈花，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无奈地说——就是这小破孩儿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身边却空空如也，他起来一看，发觉佟耀在厨房的瞬间才心落回肚子里。秦宁远放轻步子走过去，佟耀却很警觉，倏然转过头来，见到是他又紧张起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两个都没搅过基的男人就成了一对，还这样面面相觑的站着，秦宁远想着其实也有点觉得怪，但看到佟耀比自个儿还紧张的模样，他忍不住想笑：“怎么啦？”

“您……昨天……”

“嗯？”

“没喝醉吧？”佟耀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地说，“不会反悔吧？”

“当然不会。”秦宁远故作镇定，走过去抓起他的手，“你老大我是那种人吗？”

“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佟耀看了一会儿牵着的那两只手，忽然说。

秦宁远想了一会儿，认输道：“其实我也有点。”

话一出口，两个人目光对到一起，然后同时都笑了。秦宁远笑了一会儿，揶揄说：“要不我再给你唱唱《Don't Cry》，帮你重温一下记忆？”

佟耀脸红地甩开他的手：“走开，我要做饭了。”

久违的亲昵嗔怪，秦宁远仰头深深呼吸了下，终于——他所怀念的终于都渐渐回了来。他走过去说：“我帮你洗菜。”

佟耀厨艺一般，煮了一碗乌冬面，不算很好吃，卖相也还将就。不过俗话说得好，有情饮水饱，所以很久没在家里吃过饭的秦宁远吃得非常开心。佟耀看着他大快朵颐，从昨晚一直飘忽到今天早晨的心忽然归了原位。只有这一刻，他做出一碗家常味道的面，对面的只差龙肉没尝过的人却为了让他开心，做出无比捧场的模样，才让他感受到了那份从没有过的真实。

佟耀不敢置信的想——

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属于自己了。

37.

感情胶着了一年的这两人刚刚确定彼此的心意，自然恨不能时刻黏在一起，尤其是佟耀没有安全感，每次睡着醒来之后都怀疑自己在做梦，秦宁远看得心酸，自作主张给他把今天下午的机票推迟到了年二十九。

佟耀色令智昏，自然由得自家老大做决定。

在电话里人工改签完机票从书房出来，秦宁远刚推开门，就看见坐在地毯上看电影的佟耀一骨碌直起身来看着自己，就像是只家养小猫见着主人似的。

“改好了？”佟耀巴望着他说。

“嗯，改好了。”秦宁远心里软的不像话，走过去坐下，摸了摸佟耀的脸。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佟耀实在忍不了他反复的摩挲撩拨，怕继续下去自己得丢丑，别过了脸，秦宁远以为他不喜欢，也只好收回了手，电影切换播出，画面尽善尽美，佟耀却看不进去，每隔一会儿就偷看他。秦宁远被他看得好笑，又怕戳穿之后他不自在，只能装一无所知。

电影播放到一半，佟耀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秦宁远帮他拿，一眼就瞥到了上头显示的来电人。佟耀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易越，也看不出秦宁远发没发现，挂点又显得做贼心虚，只好硬着头皮接起。易越不清楚他这一夜的离奇遭遇，只知道他离岛的日子，于是打电话过来说一会儿去酒店接他，今天给他践行。佟耀解释说：“不用了，我过两天走。”

易越压根不信，很是不满道：“你别搞得那么见外，把不把我当哥啦？”

佟耀解释说：“真没骗你，我把机票改成了二十九号的。”

“真的？”

“真的。”

“那敢情好，妈一直说想去热带公园，却没来得及，要不趁这两天咱们去一趟？”

“这个？”把干妈搬了出来，佟耀有些为难。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对，工作上还有点儿事儿。”佟耀蹙着眉头含糊道，他自始自终把易越当成兄长看待，却也明白易越对自己有那么一点儿好感，之前男未婚男未嫁，也没什么，然而这会儿自己和秦宁远之间的关系一朝大变，当着秦宁远的面糊弄易越，让他莫名其妙有种脚踏两只船的感觉。

“不是都辞职了吗？”易越不依不饶道。

“那个，那个……”

佟耀正左右为难着，手中忽然一空，向来风度卓然的秦宁远竟然直接把电话劈手夺了过去，他说：“易少是吧？对，是我，我们家佟耀这两天要陪我，二十九号那天我也会亲自送他去机场的，到时候就不麻烦易少了。”说完挂得干净利落，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易越拉进了黑名单之中。

佟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消灭情敌于弹指之间的秦老大斜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脸说：“看我做什么？看电影。”

这份感情得知实在不易，佟耀战战兢兢过分珍惜，生怕惹得秦宁远不快，于是不敢多说，怏怏地转脸看电影去了。晚上洗澡的时候，他悄悄和易越发微信低声下气地道歉，简短解释了一下自己和秦宁远之前和如今的情况，然而易越那边始终没有回应，对话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半天，最终也没能发过来一条信息。佟耀觉得易越理所应当对自己生气，毕竟不谈私人感情，易越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弟弟来看待，然而他说清楚之后，也不打算过多解释，做到这里就够了，毕竟这时候表现得对易越太重视，给他希望反而是一件更为残忍的事情。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份感情，然而只能对其中一段作出承诺，但凡秦宁远肯点头，那他毫不犹豫就会让秦宁远成为自己的唯一，感情就是这么不讲对价的东西。

不过，说到秦老大佟耀也很苦恼，他猜测秦宁远对自己和易越的关系有些介怀，然而又不敢确定是否如此，尤其自己贸贸然去解释，会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佟耀再三纠结犹豫，一个澡洗了一个多钟头，让外头秦宁远禁不住有些担心起来，敲门问道：“洗好了吗？你没事儿吧？”

“哦，好了好了。---”

佟耀草草擦干身上，披着浴袍出来，好戏才正式拉开帷幕——秦宁远倒了杯啤酒放在吧台上，自己手里拿着另一杯在自斟自酌，佟耀走过去在高背凳上坐下，秦宁远顺势转眼，佟耀被自家老大看得发毛，干笑道：“怎么了？”

“怎么头发不吹干？”秦宁远蹙着眉摇摇头。

佟耀摸了摸头发，满不在乎道：“家里暖气足，一会儿就干了。”

秦宁远不甚认同地说：“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懒？”随后他一面起身，一面指了指桌上的方酒杯说，“运力的老总送来的精酿啤酒，我喝着不错，给你也倒了一杯，尝尝？”

“噢。”佟耀点点头，“您去哪儿？”

秦宁远言简意赅：“拿电吹风。”

佟耀一愣，咬着嘴角捧着啤酒杯喝了起来。佟耀一家酒量都不怎么的，上大学的时候顶多能喝一听啤酒，跟着秦宁远做事之后才渐渐喝起了拉拉杂杂的各种酒，这回的精酿麦香味十足，下口顺滑不泛涩，他心情又好，纵然不是爱酒之人，也忍不住一连喝了几口。

秦宁远拿着电吹风出来就看他这副馋猫的模样，想起什么，一边拉插板，一边失笑说：“你现在也会喝酒了？”

“真的好喝嘛。”佟耀捧着酒杯乐滋滋地一口接一口。

秦宁远布好线，开始立在他身后给他吹头发。佟耀发质比他软，很快就半干了，摸起来滑得很，秦宁远就喜欢佟耀老老实实任自己打理的模样，要不是挂记着伤头发，都想多给他弄会儿。佟耀心情好，难得越喝越来劲，秦宁远放了电吹风回来，也陪着又喝了一杯。

“再让我喝一杯嘛，就一杯……”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馋酒？”

“以前年纪小嘛……”

“我看你现在也没多大。”

两人零碎地交谈着，秦宁远看着他那张略带醉意的脸，状若不经意地问：“对了，你以前谈过恋爱吧？”

佟耀对秦宁远本来就没什么戒备，遑论酒后，诚实答说：“谈过啊。”

“几段？”

“这个……”

“怎么，”秦宁远淡淡挑眉，“不想说啊？”

“没有没有，”纵然略有醉意，佟耀也知道这是送命题，但撒谎他又不想，只能含糊其辞说，“记不请了。”

秦宁远登时火大得很，面上依旧挂着笑：“原来我遇上的是个情圣啊？”

“没有。”佟耀扭捏了一会儿，“从高中算，大概……五六段？”他立刻补充道，“之前不懂事儿，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真的。”

“大概五六段？”秦宁远咬牙切齿，“你这么说，你以前的……”他顿了一下，停顿微妙，“男朋友都得气死吧？”

佟耀骤然一惊：“什么男朋友？”

“……”秦宁远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佟耀气鼓鼓的一字一句道：“您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男朋友啊。”

“……”

“您这是什么表情啊？”

秦宁远陡然回过神来：“你再说一遍？！”

“您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佟耀眼睛一闭说得视死如归。

“那你说，”秦宁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之前谈的都是女朋友？”

“对啊。”佟耀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您不会以为我说得是男的吧？！”

“……抱歉。”

佟耀懵了几秒，说得自个儿都不好意思，又带着三分认命三分埋怨：“我是那天夜里第一次遇见你之后，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倾向的。”

秦宁远不敢置信：“我？！”

“对啊，”佟耀好不吝啬溢美之词，“您在灯下流泪的样子简直太美了……”

“打住！”秦宁远听得一身恶寒，他说不上直男癌，骨子里却还是有点直男炎的，听得别人夸女人帅气，却听不得别人夸男人好看，更别说那个人是自己了，他有些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以前都是直的？”

佟耀不由瞪眼：“您为什么会觉得我？”

“……”

“您把话说清楚了，我哪儿像弯的了？！”佟耀不服。

“没有啊，”秦宁远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只是他这会儿自知理亏，也不敢表现的太露骨，于是果断转移话题，“其实我一直不清楚你到底是直的弯的，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但不确定有多喜欢，尤其你喜欢我的时候，照样和那些姑娘调情把人迷得要死要活，还有就是易越，你和他……”

“易越？我和他？”佟耀有点茫然，“怎么忽然说到他了？”

秦宁远转身摸摸着他的脸：“小混蛋，你别给我装傻啊？”

“我没有啊。”佟耀冤枉的要死，两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委屈道，“您把话说清楚啊？至少给点提示吧？”

“你……”秦宁远迟疑地在灯下端详了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一会儿，忽然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过他？”

“啊？！”佟耀傻眼了。

“算了算了，”秦宁远以为他不想回答，忽然有些逃避地抽回了手，单手靠在吧台上握住四方杯，望着远处的夜景，故作轻松道，“是我太小气了，过去了的事儿就不提了。”

这语气可不是算了的意思，而且这时候要敢糊弄过去，自己以后怕是别想过得安生了，佟耀忙不迭凑过去从背后抱着秦宁远，靠在他肩头小心翼翼地撒娇：“我没有喜欢过他啊，真的没有，我真的是把他当朋友来着，刚才是您话题转的太快了，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不是不想回答。”

秦宁远被他抱得心软，转过身来，把人拉着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得分开双腿跨坐，对于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男孩儿来说实在有些羞耻，但为了哄男人这时候也只好牺牲一些了，佟耀乖乖被填进秦宁远的怀抱，秦宁远被他的乖巧取悦，忍不住按着人的脖子亲了亲，用低哑地气声说：“乖，和我说实话，我不生气。”

“我真的没有喜欢过别人啊。”佟耀欲哭无泪，抬手抱住了人的脖子，整个人急得直晃荡，“您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啊？”

秦宁远抱着怀里急得都快打摆子的小家伙儿，忽然有些想笑，他诧异道：“你说真的？”

“当然啊！”

“可，”秦宁远迟疑道，“你之前一直都和他亲近，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看也不看我……”

佟耀瞪了他一会儿：“您以为那是因为易大哥……”

“那不是他是因为什么？”秦宁远困惑道。

“因为我以为您是恐同的直男啊！”佟耀晃着秦宁远的脖子，说得无比咬牙切齿，“我明明是为了能够离你近一些而拼了命的工作，可您却就冤枉我勾引程行，从心底里觉得我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看到我和易越玩个游戏压根儿没亲到的视频就大发雷霆，还骂我是牛郎，你说说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