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高考期间下了一场大雨，转瞬即逝。

语文，数学，理综，英语是四场有始有终的折磨。迟欢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每场考试的间隙都像被抽干了力气，连深呼吸都做不来。

这是关于高考迟欢记忆里还算清晰的几件事，如果再数的话，就是考试结束后累死累活的搬书，以及大门口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采访，还有满天满地兼职招聘旅游的传单小广告。

别的，他已经不愿多想。

挨到高考结束，回到实验楼。零落的人群，学生家长，老师领导，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满地杂乱的课本书页，一片狼藉。

一切都结束了，并没有预想中的狂欢，没有悲伤也没有失落感，像是一条艰难险阻的路走到了尽头，回头看看，只剩不过尔尔的平淡。

但是迟欢心里还挂念着一些别的事，他兴奋又紧张的来来回回，心里想着那个人，期盼见到又害怕见到。他想如果现在是晚上就好了，看不清了也许就敢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迟欢在楼梯拐角处，等来了寻绎。

只一见到他，迟欢就二话没说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人四下寻一个僻静的角落。那一刻迟欢的心都快要跳出来，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脸。

——如果看一眼就好了，后来迟欢想。

寻绎一言未发，于是迟欢也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强行镇定下来，只留一双雀跃的眼睛。他说：“考完了，你……”

有些话比想象中更难说出口，百转千回，就是无法到达嘴边。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往这边走来，迟欢一时着急，抬头对上眼前人一双点墨般的眼睛，脱口而出：“寻绎，我喜欢你。”

静默。

远处喧嚣，身旁却静得针落地可闻。迟欢目光被眼前人占了满满当当，熟悉的眉眼，鼻子，下巴，嘴唇，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好模样。

像是过了好久，寻绎终于开了口，他说：“迟欢，你觉得大学我们有可能吗？”

迟欢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下去，整个人立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

寻绎别开目光，低声说：“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顿了顿，“回去吧。”说罢转身离开。

最后一声几不可闻，像一声叹息。又或许是迟欢降低了对声音的感知度，因为那一瞬间，周遭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等等，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

有人进来，是张彧，气喘吁吁地踹着一个大箱子。见到熟人一时兴奋想打招呼，却在看清迟欢脸上表情的时候，吓得僵在了原地。

“迟欢你……没考好吗？”

张彧颤抖着声音问。

张彧的声音像是隔着很远的时空，许久之后传进迟欢耳朵里，迟欢开口，却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我……”

这百般试探千般隐瞒都算什么……这三年又算什么……

本该是伤心，伤心这种情绪却来得迟钝了些。除了震惊，迟欢脑海中想到的却只有，我爱了你这么久，白费了。

迟欢忽然转身，迈开有些麻木的腿，在张彧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外。

不该是这样的……

寻绎还没有走远，远处一个渐行渐远的 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事后想想，迟欢庆幸当时的自己还没有抛却懦弱与羞耻心，还知道不管情绪有多铺天盖地，思想有多麻木不仁，这些见不得光的感情也不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角落里。

“寻绎，我喜欢你。以前是我做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我……”

迟欢本欲将爱意和盘托出以寻求一个挽留的机会，却终于说不下去了。寻绎疏离的眼神，皱起的眉头，让他最后一丝挽留的力气也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不答应你，是为你好。”

寻绎说。

又有一拨人走过，这样的环境里，着实没有几处清净的地方。

“寻绎——”有女生在叫他，一进来看到两人，有些局促地朝迟欢点点头。“那边有几本书大概是你的……”

寻绎道：“我这就去。”又转向迟欢，“你……”

迟欢却连叹息都没了力气，他抢在了前边率先走了出去。

别了吧，结束了。

情绪到了极点，来不及伪装，绝望来得铺天盖地。迟欢双腿失了力气，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后来迟欢每每提到高考就会想起那场雨，十七岁那场雨，第一次感受到失恋的苦楚与痛心，往后多少年，都如阴霾般，重重地压在迟欢心上。

很多年以后。

迟欢有次出差得了重感冒，工作赶得紧，再加上吃药不及时，回家后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床上。

寻绎来不及怪他，喂药请医生马不停蹄地忙活。

床上的迟欢打着吊瓶，烧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里迷迷糊糊想起自己小时候，某次高烧不退，奶奶去请了个神婆指点做法。一通点化后，老妈便拿着自己的一只鞋在家里四处召魂，床头上也摆上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神奇的是搞完这迷信的一出，自己的病还真好了个七七八八。

迟欢就想，让寻绎也给自己召个魂吧。寻绎拿自己一只鞋嘴里念念叨叨的形象应该很搞笑，是什么样子呢？迟欢想不出来了，意识昏沉下，脑子半点弯也转不动了。

这温度又热又冷，说不出的感受。这么晕晕乎乎的，就又想起了一些旧事。他想起了十七八岁时候的自己，那么好的年纪，却好死不死的只想起了那年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