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东击西2-3(2 / 2)
“在?谁在。”
“该在的人。”向季荣坚定地说。
“谁?”何无由想无可想,心下无话,缄默半刻,开口道:“但我知道你是谁。”
何无由仰头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向季荣,清明一闪而去,随后又重陷涣散。
处心积虑地清理沉淀在杯底的水垢,杯体深入口狭小, 未经思考,直接伸手缩进杯中剐蹭,似曾经历过,投射到意识里,明显而强烈,大脑自行急速调动,指令与记忆相比配的动作,连之后手卡在瓶口不得出的结果都如出一辙。
“无非是…。”何无由咧嘴,有意停顿了良久,露出一副一不小心吞了苍蝇的表情,少刻,又松弛脸部肌肉,表露出怅惘的模样。
他滔滔汩汩道:“我这次很肯定,这个结果让我联想到小时身处博大无边的平原,一眼望去,六月的麦田,金光四射,连亘荡漾,空气里弥散着细不可察的金橘色的颗粒,它们与你的记忆建立了无期限的共识或联通,输送麦子成熟的讯息,你对此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及外物干涉、自然波及即便一窍不通,也不用深层的思索和证实,你前所未有的果敢,时机与条件已然成熟。”
何无由拢了拢根本不存在的衣领,在向季荣担惊受怕地阻止下又悻然地泡到水里:“动脑思考的欲望在这种嗟来之食般的强制灌输下,愈发不思进取,怠惰不为,你心安理得的接受并赞同,谁是谁?是我哥和你,别问原因,哪怕伸手可及,根源密密麻麻,但这过程支离粉碎,混沌不清。”
何无由强调:“我近来迷迷沉沉,思维迟钝,记忆退化,此刻、以后恐怕都会活在这种支配下,我很痛苦?又不敢置信。”
因为你们,既似恶魔,又像救世主。
言不入耳,向季荣淡然地闭上眼睛,默然承接回应,我能,任火撩,任冰刺,极端中砥砺,豁然清醒,受尽磨难,再次重生。
从此以后,我即是我,又是全部,以万变应不变,幻化现实,现实亦可虚幻,真真假假,皆是虚妄,风雨大作,一念之间,晴岚烟霭,一世平和。
“我怕是病了。“漆黑扭缩的眉毛得以伸展,褶皱的印迹渐渐退去,何无由看清事实,但无力斡旋。
“我在。”向季荣宽慰,撩起何无由的刘海,固执地追着他的视线,不可动摇道:“不会放弃你。”
“谁能救我!”何无由语调顿挫,平静麻木,悒悒不乐:“空间变得稀薄,被绑缚着铅块沉到水中一样,都说爱我,爱我…?”
真做作。
何无由从未安静的仔细的总结过爱,形态万千而零碎,它是你理所当然的呼吸着的空气,充沛灵魂的能量来源之一,作为人的天赋异凛,自身循环,也可互相赠予或一人之力奉献式的释放。
呱呱降生,就会因爱趋同,何无由了解过拯救以色列人逃脱悲惨的摩西,也闲来无事翻过几出话本,十来岁的何无由涉世不深,好奇驱使,向往又模糊不清。
何无由寻索心跳,胸口旋动着一团轻雾,有时聚形似风眼,飓风扫荡,有时细雨阑珊,天光渐现,他顿觉,它是他的爱,蛰伏状态,等候彻底**控。
也存在失控的可能。
“哥!”何无由注视着陆长年深邃的眼睛,心跳加剧道:“你爱我吗?”
陆长年晃神,又瞬间回神,继而抿嘴浅笑。
“嗯。”陆长年深想,要怎么比喻这种爱,以命相抵不足以,某一刻,有一股一同共赴死亡的冲动,清淡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不对,何无由说不出哪里不对,因为,连自己都不清楚有具体的要求。
陆长年蹲在质感粗劣的塑料蓝色大盆边,盆里沉落着两瓶腾空的罐头瓶,如一堵麦秆和泥塑成的垣,缩脖端肩,一板一眼地清理瓶子上的标签纸,胶渍顽固,拧腻污秽,十来岁的何无由挨着陆长年纠结地瞧着。
手指快速推了一下沉浮不定的粗糙透明瓶子,滚动半周,便签纸上的糖水橘瓣,汁水鲜艳,秀色可餐。
“我才不喜欢吃橘子的。”梗着脖子,掩饰禁不住地吞咽。
陆长年侧视,了然含笑,眼眸像盘曲高山的江流,一去万里,福泽延绵。
陆长年提起衣摆,从怀里掏出一瓶未开封的橘子罐头,何无由窘迫,有被窥视的不悦。
“我不爱吃这个,齁嗓子,浪费。”
“意染送的,还给了一袋子橘子粉,等我把空瓶子刷洗干净消毒,给你冲橘子粉喝。”
何无由倔强,仍不肯服软,赌气捞起一空瓶子,探手缩手伸到了瓶子内。
“我不要。”声音渐低,语气略有松动,神情寻思着,手往瓶口移退。
再退出,直至无路可退,掌指关节卡在瓶口,掏不出来,何无由羞愧难当不敢声张。
偷鸡不成蚀把米,何无由忐忑无比,他怕陆长年这般想。
陆长年兀自起身,未发觉何无由不妥,巧妙地拍了一下瓶盖,砰一声,一丝气流泄露,回忆被迫中断。
都沉醉在自我以为的美好迷幻中。
“腹部还疼吗?”向季荣顺逆时针交替按揉着何无由的肚脐处。
何无由连忙寻找,双手无力地贴在向季荣的胯上,水压托着,失重跌宕,除此之外,收放自如。
舒了口气,摇头表达,眼神盯着蒙上厚厚一层水雾的镜子,他想抹干净,瞧一瞧此刻的容貌,靡靡发娇。
何等了无生趣,何等虚假不实。
“满足私/欲的爱,贪婪地掠夺。”何无由自言自语地控诉。
他们交叠状蜷缩在浴桶里,俨然亲密无间,向季荣手臂微微发抖,揽着昏昏欲睡的何无由,水汽润湿了他的头发,一撮撮少气无力地垂贴着。
精神状态患得患失,感觉进入盲区,眼睑的肌肉酸疼,何无由双手手指拳曲,耷拉舒展不开地的膝盖上,右手累年行书,中指患有肌腱炎,像功能锐减的螺旋弹簧似的。
向季荣掬水,仿佛黎明一缕清冷的光芒,将铺天盖地的黑暗,穿射开一条横亘于天际两端的缝隙,轻缓倾泻,不疾不徐地渗透,是时光芒万丈,暗昧虚幻的已无立根之地。
向季荣如是想。
两重温热糅杂,粗细盘缠,被厚重强烈的体热包裹,微微浮荡的水化为无形的绳索,一圈圈捆缚,以防差错,杜绝后患。
炙烤一般,汗流浃背,何无由难忍侧身,把脊背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中,上半身的重量全都交付给向季荣的胸膛,耳部弯折恰巧附在心口,微弱的持续不断的鸣叫声,盘绕在鼓鸣一般的心跳中。
何无由见过化学性污染的河流内,生存着无视毒害的病变水生物,好比此景的他们。
何无由不由地抬手探查,眼睛紧阖,催促纷纷散散的感官集合,号令发动,半拉半拽意将这种强烈的搏动声引至他的世界。
流离转徙的心境登时因突如其来的声响一致停止,声动梁尘,气韵强劲,无穷无尽,让刀光剑影的局势得以缓和。
在劫难逃地形势下,毫无征兆地豁开一条生路。
何无由感知到上下蠕动的唇片,如年深日久重现日光后便立即腐碎的棉布。
向季荣仍旧不胜其烦地驱着水流,如同只遵循设定的机器,温润着何无由的身体。
“你现在在想什么。”何无由仿佛很不甘地问。
“不知道,但特别满足,作为人活着的不易,在贴着你的身体时,都已无意思。”
“我能理解。”何无由挺身,盘坐俯视:“好像世界只选择了我们,一个分离而出独善其身的世界。”
“孤独吗?”向季荣道。
“不孤独是什么样的?”何无由道。
“这不能控制。”何无由吸了口气,冰冷刺喉,他火急火燎地下沉身体,只将头部漏出水面贴近向季荣的心口,神魂颠倒地逮着磨着。
“你进来,把它们消灭掉。”何无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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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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