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2 / 2)
已迈了几步又转身,捉摸不透道:“把灯换成暖黄色。”
“然后呢?”
李又青缓神与此时从巷子口进来的成意染目光相撞,有些慌然 ,眼神飘忽不定,他怕他多过敬仰,没什么缘故,或许在他教鞭的鞭笞下久了,也许关乎其他,他耗神思量,更怕。
成意染的拳头很硬,下垂的眼角有似水温柔。
向季荣窥视对手一般不轻不重道:“然后咱两细谈。”
成意染冷哼了声,单手提溜套着三四篮球的渔网袋,身着绣有西安工业附中标识的运动夏季套装,领口针脚来回杂乱,却掩不住他颇具味道的长相,下颚冒些胡渣,细心打理过。
当时身份证上显示已三十七岁,却见他活的洒脱,活的精雅细致,向季荣第一眼见他,对何无由旁敲侧击得出——他很好,这句“他很好”慢慢在自己的想象中变地使人憎恶。
他很好,朴实无须再多词点缀。
成意染扩了扩胸,身形越加挺拔,眉眼不同于平常,尽力冷峻,硬冷道:“和你熟吗?”
“这话说的,给代办卖房的是你,人死寻来交代后事的也是你,转了一圈,翻脸不认了。”向季荣平铺直叙。
成意染懒得与之废话,人都没了,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多了反而自沾烦恼,陆长年还在的时候,他料想到此番局面,却没想到遇到向季荣。
已然无法挽留,他时常追溯以往,那画面不停息的转换,最后仍要落在陆长年萎蔫地靠在门边的光景中,时不时看看巷口,人来人往,他眼内明明灭灭。
他试图分析引起执念的到底是什么,一一排查,他依稀要懂,却不断自我否决。
陆长年死都不利索,顾虑筹谋试图他给足够多,向季荣多狡诈的一个人,心里明镜,便趁机换着花样践踏他仅存的留恋。
李又青不知内情,窘迫中又被成意染蹬了一眼,眼看想溜,来不及被成意染甩了一腿在背上,险些爬在地上,怪嗔道:“又怎么了。”
“拿钱办事,赶紧滚。”
李又青嗫嚅半会儿,抓紧钞票不大高兴:“恩。”急奔上楼。
成意染扬起下巴,看似随性,却由内往外散发着稳重可靠的气息,向季荣又生妒忌,他们不光认识,还生活过,难免彼此碰触过。
他排斥一切和何无由有过往的人事物,这种洁癖让他无能无力而痛苦。
“我没想过你过来,你知道的。”成意染拉了拉裤腿,坐在一层梯磴上,他很累,校内庆祝香港回归十周年堪堪收尾。
向季荣也没想过。
做梦都没想过。
“是呀。”只转身便走,逃离似地钻到停放在巷口的车内,猛然锤击方向盘,停停歇歇半刻,他看出了什么?不可能,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他都在猜测。
成意染起身上楼,摸索口袋掏钥匙,突然停下动作,脑里乱糟糟的不得清明,门被李又青从里推开,他接过成意染手里拎的网袋挂在门把上。
“我完全不了解,我想知道些什么,一点点都能让我试着面对。”返身往厨房边走边说,他想起向季荣的意在言外,他很想获知,他觉得他应该有知情权,他对陆长年的死耿耿于怀,即使知道事实既成。
“你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李又青彷徨止住,
“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像只恶鬼,缠着你们。”李又青咬牙切齿,再蠢,这五年也该后知后觉,他用“你们”确认。
想当然成意染也困扰当中。
“管好你自己。”脱掉汗津津的上衣,拉开电视柜抽屉翻出创可贴:“你少招惹刚才那人,是个杂碎。”回身走到厨房,扯掉李又青手里的菜刀,扶起他右手腕,细瞧了下虎口处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
“又抽烟。”斜睨了眼,不再愿与李又青往深处说。
李又青讶异,心里苦闷,随后自嘲,又妥协了,不说总有成意染的道理,他去西他从不往东,他能坚守。
饭后简单冲洗了下,成意染拖着疲乏的身体倒在沙发上,李又青靠在沙发边心无旁骛地刷手机,眼皮开始沉重,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不知名黑色斑点散落其上,思绪冉冉迟缓,他猜不透向季荣今日寻来的目的,难不成真要体验一下房东角色,可能性几乎为零。
用脚踹了下李又青,觉得有必要交代,他怕以后留有隐患:“何无由,那恶鬼叫何无由。”
何无由走了刚好五年,前脚刚走,李又青就搬到这里,他是成意染带过的学生,出身重组家庭,大学期间可谓穷困潦倒,迂迂回回被成意染带了回来,为了省一间房租钱与他合租了五年,毕业一年,日子并未变的好过,白天穿串子,晚上摆夜市,浑浑噩噩还在将就。
成意染那时夹带私心,李又青正直少年,鲜活蓬勃与何无由还在陆长年跟前晃荡似的,恰好填补容不下人细究的难堪。
李又青放下手机,扯过扔在沙发上的枕巾替成意染摸头发上的水滴,懵懂道:“听着很熟悉,这人…,这人是陆哥床头柜上的相框里的人?”手指擦过成意染形状秀气的眉毛,有些走神:“老师…。”
“叫魂呢。”夺过李又青手里的枕巾扔到茶几上,打着哈欠,断定道:“他就是一小畜生。”
小畜生,李又青反复地念,好像这词硬邦邦的,吃不透,咬不开。
这人普普通通,那时十七八岁,眼无神,笑意清淡,不自在地将右脚躲在左脚后,适值五月,正是中午,春光和煦,光从头顶散射下来,耀眼的光瞬息模糊了那只躲起来的脚,像独脚怪物。
无由,照片角落落款,被摩擦起了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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