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1 / 2）

眼睑发青，神色恍然的女孩每周二下午都会找何无由问诊，持续了两个月，执拗自以为，病因并非营养不调引起，提过可她质疑，何无由都以简制食谱应付。

“你来了。”何无由随着女孩地走近挺起背，自然而然地从胸口口袋上抽出只笔，聊胜于无，办公室里看诊的也就她一位。

“他大多时候都很沮丧，时间在逐渐消耗着当初的远大志向。

想到上学时省吃俭用买的相关书籍，甚至不惜连夜的摘抄，几年后，它们拥挤在书柜上，换回一张执业医师证，心潮澎湃地认为一切都会有，至少有能力搬离夏季馊臭冬季黑烟缭绕的小巷，他兴致勃勃与陆长年筹划，等发现再谈现实时自己都觉得愚蠢了。

本该是顺理成章的，还真不是，向季荣像只发情的狗似地爬在他身上奋力耸动的时候。

何无由望着窗外，阳光明媚，感受不到十一月的寒意，窗台摆放的绿萝郁郁鲜脆。

显得低廉的问诊费物有所值。

营养治疗刚两年纳入医技科室，他主要在住院部协助，营养门诊门可罗雀，城市经济决定物质追求，这个城市并非墙外那般光鲜亮丽，营养治疗还未普及。

对于这个女孩，消磨时间的同时有时会产生猎奇的心思，她的到来很刻意。

尽管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翻开病例，照例下笔注明2009年11月28，不同于以往更换几道安神易消化的食谱 。

这工作令人愈加麻木不忿。

“今天血检没什么大问题，单纯的嗜酸细胞偏低，临床参考价值低，别担心。”何无由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点了点检查的单子温和道。

可对面的女孩始终未舒缓眉头，露出不安的表情，他适宜地保持微笑，起身给女孩端了杯水让其放松。

“从皮肤瘙痒但无表症状来看，反复检查一无过敏，二排除重大疾病。”他俯视女孩，瞧见她颈处一道道抓痕，呼吸间考虑如何委婉说出接下来的建议，语气尽量轻柔，她状态危如累卵，肢体僵硬，随时会怒气冲头。

他快速瞄一眼挂钟，时针缓缓靠近17:00点，还有半小时下班，他思量能准点走的概率。

他精心挑选的感恩节礼要在院长离开办公室前送出去，不能刻意不能谄媚，通情达理的模样，微微低首弯腰表以诚恳。

他想，去你妈的。

“还是建议你做下心理咨询，我这边会出一周食谱，先一步调节。”

何无由弯着眼角，从抽屉里捏出两颗核桃，带着劝慰的感觉塞到女孩突然剧烈颤抖的手里。

“都说我神经病！”女孩猛然起身，核桃砸在桌面上发出开裂的动静，脖子青筋突出。

抓住“都”字咀嚼，何无由似乎能感受到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神绕着她打转。

何无由低头不语，不慌不忙地剥开核桃，小拇指挑了挑陷在壳内的果肉，不忘侧脸面向女孩，眼睛细长清亮，睫毛稠密，眼内无限柔情，层层涟漪。

就属这双眼看着柔软，善于欺骗。

女孩失神，以为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她自己主动摆正凳子坐了下来，握拳咬牙克制要崩溃的情绪。

何无由司空见惯，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将核桃果肉拢到抽屉里，亲昵地扯了扯女孩的袖子：“这个专家号给你，明天直接去心理科，不用排队，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上的问题，嗯，常吃点坚果会缓解情绪，食物调理只能辅助治疗…，别再来了。”

缓滞了一会，挠了挠头：“不喜欢吃核桃的话，其他坚果也行。”

女孩抬头审视何无由，似在寻求同理心：“你会看心理医生？”

何无由灿然：“看呀，看多了生死常会对自己失去信心，你以为插队号容易，黄牛两百一号，这都凭我和人家医生的关系。”说着扶起女孩胳膊，游刃有余的撒娇将她强行送到门口，语重深长：“你得放下，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活着首先得为自己着想，你把自己抓碎了也无济于事。”

后面还有句恶意十足的话没说，除非你要死，死能让你解脱。

“你多大。”女孩站定，疑惑询问。

她像看透了他藏在表面下的矛盾。

何无由磋磨着手指，一副深谙世事的神情，敷衍道：“你这瞧不上人的眼神令我很难堪，我面显小，懂得不少。”无所谓抿了抿嘴巴，话语收尾时玩味一笑。

转头看了看时间，咦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下班了。”

真够麻烦，心里嘟囔，他脚步有些急，退后几步抓住门把点头抱歉地拉上门，仿佛竖立起了坚不可摧的屏障。

女孩缓过神，环顾冷清的走廊，紧挨营养科左边的是儿科、孕产科门诊，门已上了锁，再往左便是安全通道，右边过五六米是待诊大厅，她犹疑了半响，抬手叩门。

内心依旧空落落的。

“何医生，放得下才来看病，我知道自己有病。”

屋内传出再也耐不住的急躁声音，她是有病，神神叨叨目的不明。

“要对症下药。”不是无言婴儿，哪里疼你得说出来。

“你多大？”女孩不依不饶，提高声调。

“28。”他拉开门，提着一黑色的鼓囊囊的电脑包，内装着向季荣珍藏的普洱茶。

“你不懂。”女孩道。

“我当然不懂，我只擅长临床营养治疗，但我知道你现在得吃点东西睡个好觉。”

“我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