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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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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由早起开窗透风,一股子雪渣直扑脸面,迟缓抬手遮挡,眼内世界白茫一片,一道野狗的抓痕零星散布在走道上,颇有年月的小区,院内灌木干枝此起彼伏,平日光照匮乏,他很少长时间观察去摸索一件事物,只认直观,他转身给自己冲了一杯浓茶,返回窗前,默默地看,他不知道这档口想了什么,等反应上来,杯中已见底。

从下水井盖的空隙内腾起连绵的水雾,这几年嘈嘈闹闹要求供暖改煤换气,却未见动静,他将侧脸贴到玻璃上,皮肤惊起一片一蹶不振的汗毛,他想起往昔,巷子里三伏天吱吱呀呀转动的电风扇,冬季蜂窝煤的黑烟。

身体如塞了海绵,意识缓沉,那年舍掉尊严宛如逃命似地摆脱巷子,最近这一两年着魔了,他想回去,不由地自己先笑了起来,接近痴人说梦了。

他爱吃柿子,陆长年给楼前栽了两颗,一遇秋天树叶脱落,唯剩硕果压枝,连带着巷子都安宁了,他忍不下心去摘,陆长年笑称,明年会更好看。

今年与明年截然不同,他反驳,陆长年有些严肃的纠正,你留不住时间。

何无由调整站姿,关上窗,屋内的寂静被高压锅地呜呜声打破,生活的气息才逐渐散逸。

向季荣仍睡着,何无由轻声换衣洗漱,他们像感情深重的恋人,这没有什么难度,只消把眼下的一切作为事实接受即可,就如从不怀疑你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一样。

将牙膏完美地挤到向季荣的牙刷上,用毛巾擦去他杯面的水渍,碾够一个人量的咖啡,再搭配一套新洗烘干的衣服搁在床边。

何无由一早就看见了搁在玄关的回力球鞋,他将鞋带解开重复绑了几回,若无其事地重新放到卧室衣柜抽屉里,安然自笑。

向季荣起床喊了几声何无由,指尖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像宿醉似的,头很沉重。

何无由没有应答,直接走到床前伺候他穿衣。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起来急了,有点发昏。”

两人不再多说,沉默喝粥完后收拾清理,何无由换上工装,临走前,向季荣叫住了他。

“我今天出去,晚上会迟些过来。”

何无由似在思考其中的关键点,片刻后点了点。

“要准备晚饭吗?”低头继续穿鞋。

“不了。”向季荣走到门口目送他离开,突然想到什么,打开鞋柜翻找,眼下一亮,一双九成新的跑鞋,鞋尖有细微的磨痕,何无由用鞋刷清洗过。

他将鞋频繁调整角度,仍三翻四复的不满意,干脆将鞋子挂在了鞋凳上方的衣架上。

他意犹未尽地盯着鞋子看了很久,心竟也活络了起来,憋闷的心口渐渐腾空。

你不能否定你存在的意义,没有可能,没有假如,这显而易见,你眼看结果已定,可万物都在瞬息万变,人力无法抗争,谁不敢保证。

雪呈片状,密密麻麻阻碍着视线,这是隆冬中的第一场雪,街道两边百来年的古槐鳞次栉比,像众志成城,百年间互相依存,避过尘世烦乱,跳脱五常五伦,不沾八德八苦。

某家商店在播放一首老歌,亲昵的声音回荡空中,之后,好似愉悦的日子将来。

何无由与科室副主任并排,不慌不忙地进出病房,房管医生依次交代病患病情进展,他下笔写下重点跟进观察,根据病者恢复程度详细交代。

以为今日仍要照搬每日历程,却让他看到在肠胃一科进门口徘徊的成意染。

何无由站定,要把他洞穿似地瞧着,直到成意染看到他瞬间摆起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

他有五年未见成意染了,他套着长款墨绿色的棉服,像院子内不畏严寒挺拔而立的松柏。

何无由略微耸了耸肩,整理稍微歪斜的工作证,些许恐慌中夹杂着期许。

“成哥。”他鼓足了勇气叫了成意染一句,像脚过钉床,说地颤颤悠悠,他还有很多话,不知从哪说起,从哪开始。

成意染面无表情,仍然维持着见他第一眼时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深海,何无由有些受挫。

碎雪撞在走道的玻璃窗上,片刻融化拉出道道水痕,层层叠叠循环不显颓态,何无由鬼迷心窍一般嘟囔了句。

“哥呢,还好吗?”

成意染默默点头,不想多说什么,呼了口气,语气谈不上亲切,也不至于冷漠。

“好着,那快拆了,会好的。”成意染语落,马上就后悔说到这里,收不回去,便缄口不语了。

彰着地埋怨讽刺,何无由怎么听不出来。

成意染以前对自己很好,事事护着让着,与陆长年那全然不顾的溺爱不同,他更贴近想象中的父亲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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