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生(1 / 2)
第十一章 丛生
向季荣连给何无由拨打了几通电话,始终无人应接,他有些忐忑,心下鼓起一股强弱不定的风,忽上忽下。
车缓缓地驶入宅邸,道旁墨绿密叶交错的黄葛树整齐划一地屹立着,种在外围的一排排槐树相接,阴森牢固,冷厉的寒风拂动,死寂的空气渐渐醒动,循着引擎声,绵若无力地流动跟踪锁定。
黎茗停车熄火,探身拾起后座的一捧月季,赶在向季荣下车关门前已平稳站立一侧,向季荣没有接过花的意思,黎茗便退步到合适的距离跟随他进屋。
一尘不染的褐红色毯子铺在门口,未有踩踏痕迹,向季荣环视,拱形紫薇横过空中,繁杂的软枝紧缩互箍,没有思维出于本能的力量,形成一道攻坚不破的屏障,一端内风止光耀,宁静的似袅袅涌动的晨霭。
暖气将空气烘的异常干燥,浮空飘荡的微细纤维使向季荣呼吸道干涩不适,餐厅上摆放的郁金香萎顿下垂,向季荣环顾,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
向季荣挑起眉,拉开鞋柜扫视,咬合肌鼓动,里面有他更换的家居鞋,摞在一起,鞋底压着鞋面的拾掇方式。
“放着,用车给你电话。”怀疑向季荣也就随手一指,指向处,是一推七零八落的拼图,黎茗回身思量了一下,将花放在了玄关。
一瞬汽车轰鸣渐远,向季荣脱下鞋子,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目标地张望,陌生感油然而生,其实,不久前刚在此处给女儿办过生日宴,除撤掉了花里花哨渲染氛围的配饰,屋内陈设保持着最初的原貌。
女儿生日宴那天不计,向季荣有两个月未回家了,他有时会为此焦灼,无法权衡,现实让他不要急于选择,他有某一刻想撒手不管,没有余裕的时间精力顾及太多。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选择,早一点解脱。
红木沙发上的薄毯半拖在地上,一只半隐半现地毛绒拖鞋横在沙发下,向季荣走到楼道口,若有所想地看着盘绕而去的台阶。
依然没有动静。
向季荣进屋已过一刻,墙上的青木色挂钟嘀嗒嘀嗒义无返顾地消磨着所有生物的生命。
此情此境让向季荣回想起一部电影,无声的世界里地崩山摧,滔天巨浪,火柱横扫。
“怎么了。”
浑厚的音质宛如时间长河泛起的破浪皱褶,一波未起一波势寂。
向季荣先看见头裹绷带的向扶摇从拐角处露出半截身子,再一丝不紊地循声侧身。向集安不慌不忙地走到楼道口,向季荣又跟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向扶摇身上。
向集安抿了抿嘴巴,搓着手酝酿情绪,陈岚鹤举着电话表情慌乱地跑了下来。
向扶摇不知道向集安会来,他肢体僵硬地往里躲避,嘴角又藏不住的窃喜。
“赶紧送医院看看。”她扯了一动不动的向扶摇一下,悻然放下手。
“怎么回事?”向季荣觉得故作情态的陈岚鹤碍眼。
向集安搀着向扶摇下楼,陈岚鹤语气含有歉意:“和陈盎聊到兴头上了,不知怎么地就成这样了。”
“陈盎呢?”向季荣容色平定,抬脚登梯,却被神色别有意味的陈岚鹤举臂挡住。
“都吓着了。”陈岚鹤解释。
向季荣冷笑:“平日看着挺融洽的,怎么就翻脸相斗起来。”
向扶摇瞄视向季荣事不关己的姿态,厌意犹如干涸的河床急临沛雨甘霖。
陈岚鹤尴尬笑了笑,左右看了看空荡地大厅,像在寻找什么。
“就是,看这两孩子。”顺着向季荣的言语婉和推脱。
“我送扶摇去医院。”向集安按着向扶摇的头,查视伤势,可能当时血流不止急于止血,绷带胡乱绕着,他隐隐不快,但不好直面发作。
顾忌亲家是一面,主要还是察觉陈岚鹤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盎没事?”向集安敷衍询问。
“情绪不稳,阿姨正照看着。”陈岚鹤脸上毫无破绽,甚至眼色稍现焦急:“这不我已经联系于漾麻烦亲自过来引导…。”
陈岚鹤忽地被一声刻意地哼笑打断了言语,默然看了向季荣一眼,心里不住的惶然。
向扶摇耳鸣,脚下虚浮,他的时间感仿是抽走定轴的毛线团一样松垮,前后混乱,他捂着刺疼的额头,语气像被踩散的杂草保留了一丝活意。
“我言语冲撞了嫂子。”
向集安忽觉不安,拽着向扶摇告辞。
向季荣瘪嘴,声张正义道:“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
“行了。”向集安低声喝道。
向扶摇试图摆脱向集安突然加重的力道,眼内隐隐有点兴奋:“我说嫂子像个寡妇,我还说...。”
向扶摇撇着头,突如其来的掌风还未散尽,一掌势要大义灭亲的巴掌又落了下来,当下脚下踉跄,上半身挟制在向集安手里,他以怪异的姿势扭曲腿部顶住地面。
向扶摇嘴角渐渐溢出泡状血迹,他猛然侧视负手而立的向季荣,俨然隔岸观火不急不躁。
“我还说…。”
“就你,还挑拨离间。”向季荣讽刺,起步不轻不重道:“大哥,顺便给他看看脑子。”
向季荣作势帮扶向扶摇,靠近他耳侧:“最好做个亲子鉴定光明正大的去证明。”
向集安愁眉苦展,蹲身将黔驴之技似的向扶摇撂背上夺门疾去。
陈岚鹤坦然坐到沙发上,拾起毯子四角抚平盖在腿上,表情抬眼无声询问,容色不显文雅,嘲讽日光西升,向季荣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事。”故作坚强地问。
“没事。”指了指楼上,调侃:“挺护短,向扶摇看来伤的不轻。”
陈岚鹤叹了口气,脸色松弛,望着向季荣刚毅的侧脸,心里的留恋活泛起来,让她有点疲乏。
“过几天吧,陈盎气顺了再去道歉。”陈岚鹤弯腰,似乎这样才能压制住体内光速分裂繁衍的情感,她眼中起雾,神智在见到向季荣那刻,就如电力耗底陡然黑屏的机器。
“他不该说这些,更不该给陈盎说,有些话说多了,假亦真真亦假。”陈岚鹤缓缓道,眼眸无神,死寂地落在地面某一点上,像灵魂深处深思熟虑过的言语,像说给自己的劝慰,她不愿承认这是事实。
向季荣坐到陈岚鹤身边,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回来看看孩子和你。”向季荣婉和一笑,他不想花时间安抚消沉的陈岚鹤,会没完没了。
“小孩子呢。”
陈岚鹤维持欠身的姿势,半天不语,茫然的神气久久不散,向季荣适可而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姥姥家。”
“嗯。”向季荣一瞬间也不知该和陈岚鹤说点什么,其实简单一句宽解,即便假心假意,陈岚鹤或能好过点,他不再年轻无畏不知轻重,暂时得过且过也没什么不妥。
“岚鹤。”向季荣沉思中无意识地叫着陈岚鹤。
“别说。”陈岚鹤擅自以为向季荣要说什么,并且还是她不能承受的。
向季荣心清智明地点了点头,她们心照不宣又各怀心意的相视,陈岚鹤爽朗一笑,她时常不甘不愿,却放不下,舍不得。
“岚鹤。”向季荣再三思考,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岚鹤:“我们结婚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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