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2(1 / 2)
第十七章 埋伏2
温度骤降,一阵凛凛寒风翻卷而起,冻结的残雪噌噌划过地面,何无由以不文雅的蹲姿蜷缩在巷子某个他都不知道的一隅,双手交叉拉扯着衣服,额头顶着墙面,如海边岩石上寄生的藤壶属类,脑中空洞无物,七窍闭塞。
手机不厌其烦地嗡嗡振动,具有代表性二十四节的风景动态壁纸循环无端,何无由无精打采地拨动口袋里的手机,画面突然卡在处暑,号码悬浮在色彩自内往外渐变的白皮松林上。
七月流火,光柔风暖,不似人间。
何无由颤颤悠悠地站起,换背靠着墙壁,他四下张望,被生活零碎堵死的小道,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如困兽犹斗。
“嗯。”何无由思绪茕茕,了无生气地嗯了一声。
何无由等了许久,以为手机铃声不过是自己的幻听时,向季荣干涩音质从话筒内飘出。
“回家了吗?”何无由对空摇了摇头,随即反应对方不在跟前,清了清嗓子:“正在回家的路上。”
向季荣又沉入静默,声能及电能如同化为实体,行走在这段路程上。
“别耽搁,吃了吗?”
“嗯。”肚子咕噜响了一声,集结号吹响似的,饥饿感猛扑萎缩的意识。
“我马上到家,给你打包。”向季荣腔调沉闷,能听出些怒其不争的味道。
何无由能想象向季荣脸色急剧变化的模样,这两年已很少对向季荣撒谎,即便当面少言寡语,仿佛走不进去对方的世界里,可彼此之间的透明感却越来越强烈。
何无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向季荣体表有几颗痣,什么颜色、呈现形态、占据大小,生于位置。
何无由不适应向季荣的嘘寒问暖,这让他的应举无着力点。
“你生气了?”何无由情绪急转,应激道,向季荣的脾性近两年反常,何无由前些年整理的一套举措现已无用武之地。
倒吸了口气,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向季荣气息不稳:“没有,赶紧回家,带你爱吃的。”
“季荣…。”何无由音调起的很高,呼吸一顿,声音原路返回时带着嘶哑,再确定:“真没有。”
向季荣要让何无由相信,情绪饱满地笑了笑。
“再拖拉就去接你了。”知道这是何无由的底线,也是自己顾虑的问题本质。
“那好,那好…。”何无由仍旧不放心,呐呐了半会儿,再提醒向季荣要信守承偌似的。
向季荣如松而立,手下无意识地摆动着窗台上的鹅暖石,冰凉刺骨,无形中挥舞着触角似的,贪婪粘着皮肤,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不是悲喜交集,相似于你往深渊急坠,天地不接,回头无岸,亦不入地狱。
“无由…。”向季荣盯着gps定位器上缓缓移动的小点,吐不出来想说的,嘟囔着他的名字仿佛是给他的每一声“那好”按下不能反悔的印戳。
何无由坦然笑了笑,昂头看着清透的夜空,近两年冬季雾霾侵袭,职能敏锐,早有察觉,可一人之力无足道,但迟早会引起社会关注。
“你那边能看见长庚星吗?”何无由走出巷口,眯着眼睛望天外看,身体下意识靠在巷口的石狮子上,僵硬的石头戳着脊椎骨,脑中闪过一丝丝疑惑,猛然回头望回巷内,墙边的两排老梧桐枝桠层层落落形成一天然顶棚。
向季荣随即看,启明星光彩熠熠,在无数暗淡的星辰中佼佼不群。
“看到了,像你。”向季荣有些难为情,仿佛精挑细选的稀有宝石,把心里所有的华丽辞藻凝练了成这句,一直想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地点表达心意,从前,总是无休止的粗言秽语,抑或在语无伦次的无措中暴力相向。
那边忽然失声,向季荣全神贯注地看着静止不动的光标,羞耻溢于言表。
何无由头痛欲裂,记忆混乱,胃部间断地抽缩,抓紧电话将整个身体贴在石狮子上,寒冷彻骨的感触让莫名滚烫的身体慢慢好转,把脸埋在领子里,安抚鸡飞狗跳的思路。
不能动念,不主动追忆,不去怀疑此刻身处巷子的真实性。
像我?夜空辽远广阔,一颗独星茕茕孑立,它的孤独无处逃匿。
“季荣…。”何无由想听到他的回应,他就是自己的现实,一刻都不能松懈需要鼓足精神去面对。
向季荣往前走,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拦在成意染身前的向扶摇,又退了几步匿在了拐角处。
“我在。”低声轻语道。
“你叫我的名字。”
向季荣觉得何无由情绪不对,要求道:“无由,我在,你现在马上回家。”
“你多说几句,我现在正在拦车。”何无由惝恍地往主路走,街道苍凉,
杂乱的巷子,破败的小楼,店门前两颗山柿子树,吱呀吱呀作响的竹凳,何无由一一将缠绕一团的过往片段拆分排列。
何无由强压住想要细想的冲动,他的确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向季荣的声音提示他,这是一件诡谲难测的事情,记忆消弭,只有倦怠的身体反应,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某种意识控制。
何无由坐在公交牌下的长凳上,陆长年的面容占据在脑正中,小心翼翼地用意念触摸。
阴郁的眼神,脸骨棱角分明。
“坐上车了?”向季荣交替抬动麻木的双脚,手机紧贴耳廓:“好些了吗?”
何无由凝定空荡荡的前方,不在避嫌道:“没什么,突然有点不舒服,想吐。”
“那种疼法?”
“腹胀。”何无由往前跑了两步,站在路沿上伸臂,踩不稳,身体晃了下,掉到了路内,出租车紧鸣,一个急刹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何无由眼下。
“坐上车了。”有了安全着落的地方,何无由期待向季荣能结束通话。
似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考量许久,向季荣身移楼后,拨通了向扶摇的电话。
被拒接,向季荣探查似的又站回拐角处,向扶摇恶形恶状截断成意染去路,良心不善翘着嘴角。
向季荣想,他得亲自出马管制一下出格的向扶摇,教他认清本分。
成意染优雅地吹了吹烟头,烟火忽忽闪闪,别有趣味地笑了笑,少年涉世不深,却极力扮作一番城府极深的样子。
“直系亲属关系?”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向来没分寸?”
少年圆滑道:“我和何无由是朋友,换言之,我也是就朋友。”
“偷换概念。”成意染哭笑不得:“哪来的回哪去,有事找何无由,找我不定用。”
“怎么没有。”
“你想干什么?”成意染抬眉睁眼,克制拧眉尖:“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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