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3(2 / 2)
“哥,最近忙呢?上个月没见你出席线下活动,你提前未请假,我私下发你消息也不。”依然毛手毛脚,语气颇多不满。
不满是表象,他咬着舌尖在克制,心心念念地等待徒然落空,似是全力以赴的努力不费吹灰之力地被瓦解。
向扶摇未能见到参加的何无由,曾被抛弃在一眼无边的宅邸的惊骇感,冷不丁地又卷土重来,非但如此,全新滋生的绝望让情绪失控。
“还行。”
“乏味。”向扶摇轻声哼笑,不顾场合。
这词像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许多人,恨不得将何无由改名换姓印记在他身份证上,体现形象,何乏味。
何无由欠身附耳,听力有损一般。
“大哥,麻烦广播声量调大。”何无由隐忍,向扶摇的胳膊紧挨着他,很不舒适。
风风韵韵的实时播报腔调,不按常理,个人情感强烈,半中腰磕绊了一下,不张皇,情绪接续。
“冬季三高病患预感高压阶段,比以往忙。”
声音融在广播声里,向扶摇自然地极近贴向何无由。
都一阵沉默,何无由有始有终不理亏,反看向扶摇的沉默偏故意。
“宇航动力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今日在中国西安卫星测控中心成立,这是我国第一个专门针对人造天体运动规律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
向扶摇若无其事地挽开何无由的袖子,消瘦的手腕乍现,他比划着手指丈量。
“我嫂子的弟弟经推荐有幸在哪里学习。”他漫不经心道。
何无由平日未涉猎此领域,出于礼貌附和:“那很厉害。”
“哼。”
何无由拍错了马屁。
向扶摇突然收紧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无由,语气微妙,沉甸甸的。
“你最近好吗?”
“好。”太简短会显得冷谈,便随想随说:“应了学长委托,工作之余也在一家培训机构作指导。”
向扶摇干脆将头搁在何无由的肩上,肩部单薄骨头突立,何无由不由自主地提高衣服,折叠垫着,怕硌他。
向扶摇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后座空调排气口朝上,暖风翻跟头似的拥挤闭塞的空间里,何无由稍感呼吸困难。
“下一次线下活动,我会腾出时间参加,最近群内倒没有什么通知。”
“再说吧,年末都忙。”向扶摇一脸漠然,已无坐以待毙的心思,他得主动出击。
“也是。”何无由道。
“我们能说的仅此而已?我只配与你说这种话题,过了范围我们就是不相干的人?”
“哎?”本是事实,但何无由顾及对方颜面摇了摇头,这倒无甚损失,再过十来分钟,分道扬镳时,这个空间发生的言语、情愫都会即刻被时间抛掷身后。
只能笼统地想起,某个车里,发生时间也会模糊不清,再见面,寻思话题,压根都没提及的必要。
有些感情强求不得,不喜欢时万般理由都劝解不了。
有种人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施以暧昧,比如何无由。
向扶摇是后者,他需要裁心镂舌地磨练。
脾性相似的人,要么相见恨晚,要么就是一场灾难。
“有心事?看你愁云惨淡的脸色。”手指冰凉,划过何无由眉尖,冷不防把脸部搁在何无由的大腿缝隙内,呼吸直冲敏感处。
还是少年,他不该过多揣测,他的世界必须纯净,成人杂七杂八欲望不该往他的身上灌输,稍微一点破除常规的想象,都让你像个残忍无道的恶人。
“你…。”呐呐了半天,闭嘴屏息,尴尬谨慎地把手挡在向扶摇嘴边,手心拢着呼吸交换间的潮热。
“没有,就是工作累,有点犯困。”何无由不安,摸脸,寻索他所说的情绪。
向扶摇大咧咧地摆开何无由的手,嫌碍事。
何无由无奈地慢慢扩开双腿,不阻止道:“小孩子。”
向扶摇心安理得地扫了一眼耳尖胭红的何无由,笑道:“是呀,你多哄哄我,哄小猫小狗那样,我喜欢。”
哎,小孩子作态,何无由撤去心防。
何无由莞尔一笑,手下不受控制地拍了拍向扶摇的脊背,向扶摇惬意挤眉弄眼,真像只猫。
司机瞄了一断了气似感同身受大笑,兀自发表感言:“我家孩子也爱向我婆娘撒娇,老大不小,崽子德性不改,你们兄弟感情不错呀。”
向扶摇闻言拦腰抱住何无由,在他怀里拱动,硫磺皂的微弱味道,历久弥香。
他单凭何无由群里的一张一寸工作照,便能断定他喜用硫磺皂抹身体。
“你真重。”何无由轻轻掂腿。
何无由晃神,他也常攀在陆长年的背上,不管不顾地爬岩壁似的,他就兜着双臂以防万一。
“你在想什么?”向扶摇有恃无恐地掐了一下何无由的手背。
“没什么。”
手背红了一块,向扶摇制止何无由欲要查究的动作,告罪一般揉了又揉。
“哥,没人说你很没个性。”向扶摇直言不讳。
“没个性”对何无由而言是个贬义词,就好比不合群、孤高等,似是防不胜防的暗箭。
“还好。”早已编辑,一键发送似的回答。
“也没主见。”又野调无腔道,后劲强劲,何无由措手不及,无言可对。
良久,何无由低头莫名看了看向扶摇,欲语还休,叹了口气。
正值少年不谈礼数,未可厚非。
“也是。”何无由搜肠刮肚,闭口不言显得鼠肚鸡肠,就不咸不谈了说一句。
向扶摇素手无策,晃晃荡荡地松开何无由,从口袋抽出马克笔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默念了句什么,攥着手里的纱布,稍许几分钟,缠绕成蝌蚪状,神似形不似,继而下笔往疑似头部处点睛。
笔停顿在双眼下,侧首似有思考地瞥了眼一脸懵然的何无由,他得到了某种启发,在他的意识领域里独占鳌头。
毅然收起笔,一个说不出名堂的东西就此诞生。
他称心遂意地高举,像云消雨霁拥抱新日一般。
何无由一旁瞩目,思潮腾涌。
“这是什么。”
“送你的。”向扶摇徐徐道,笑的放荡:“晴天娃娃。”
何无由一头雾水,婉约一笑,草草了事。
这时,司机启开大灯,公事公办地看了一眼计时器,将车停在校门口。
何无由如释重负,连忙必然性的如实付了路费。
“到了,今晚赶不上自习了?”司机道。
向扶摇墨墨唧唧下车,扒着窗户余味无穷道:“我听老人常说,带有病气的东西会带来好运,你拿着,希望后来无病无灾,笑口常开。”
车缓动,拖着向扶摇,再次埋伏晦暗,只有扒在窗户上的半溜指节惨白无色。
何无由不知其意怅惘点头,微微抗拒地接过马马虎虎的娃娃。
“一切顺遂。”向扶摇陡然高喊,虔诚匍匐跪拜的乞求一样。
像意念坚定的诅咒。
何无由登时抖落纱团,它在地由自翻滚,仿佛有了活气,认准了往裤管内窜。
无耳无口,丢魂少魄。
手机闪了一下,何无由抓定侧目。
“喜欢?”任凭何无由绞尽脑汁,也不明白向扶摇诡奇的行为,他意有所指,可何无由没有头绪。
---喜欢。
何无由勉强回复,直到他下车,乃至有意在楼道口逗留片刻,再未收到来信,对方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好像被吸入了永久都躲不开的暗流里。
他昏昏沉沉地踩着台阶,路过楼道拐角,填满纸灰的瓷盆仍雷打不动,另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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