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背景色:字体:[很小标准很大]

教学(1 / 2)

加入书签

这时,有轻轻的箫声响起,初始几不可闻,渐渐迂回婉转,初始吹了一首长长的安魂曲,安静祥和,静水流深。继而换了一点曲调,像是黑夜的旷原上亮起了一星烛火,又像光秃的树干上长出了一个嫩黄的叶苞,平和而温暖,带着生的希望。

宫、商、角、徵、羽,在高明的乐师手中,五个乐音拥有着无穷魔力,眼下这乐者技艺尚可,情感充沛,这悠扬旋律便化为一场细雨,吹到了人心里,润湿焦金流石的心田。

因是入了夜,船舱里都漆黑无光,伍子胥躺在榻上,伴着箫声流淌,调整吐息,一遍遍地念着烂熟的句子,安抚化解心中的戾气:

心静如水,志刚如磐。静默守星月之变,怀志付诸行日月乾坤之朗朗。

日行千里不言其路之遥,夜跃八百不语其道之艰。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后动也。

慢慢地,那些刺进血肉里的獠牙和长刺缓缓拔出,心中的那团戾气一点点温顺,最终消散无形。伍子胥吐了口长气,懒得理会那副千疮百孔的心肝,阖上目,听着箫声,昏昏沉沉睡着了。

——

翌日,一行人到了梅里,彼此作别,伍子胥领了孙长卿在自己家中住下。他自己事忙,难得有闲功夫,孙长卿白天去集市上逛,晚上与伯嚭伍子胥一块喝酒聊天,优哉游哉,也自得其乐。

王都梅里与延陵不同,酒馆子遍地开花。这天下午,孙长卿在城北的小酒馆里坐了半晌,喝完了两壶梅子醪,听邻桌的汉子讲了段一位有情有义的好儿郎与一个水性杨花的□□之间的恩怨情仇,末了,这位有情有义的男儿郎一掌拍在几案上,悲愤道:“我再找她,我就不是个男人!”

同伴几人举杯哄他:“说得好,来喝酒喝酒。”

“勿恼,一个女人嘛,这都是小事……”

孙长卿好笑地摇摇陶碗。老实说,依他来看,能这么悲愤地说出这句话,那就多半做不成这男人了。

又听见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他多仁义,他多高尚,给他王位都不要,可人家偏偏什么都有,我们呢?就是一条臭虫,死了都没人搭理。”

这是在说季子!孙长卿目光一凝,看向那说话处,见六七个闲汉在那边几案上,其中一人面容枯黑、身材矮小、体格单薄,此时起码有了七分醉意,身体摇摆不止,简直像片风吹着的黑树叶子,大风一刮,就能没影儿。

而刚才说话的,也是这人。

季札在吴国的声名极好,每每入城时,能享有百姓花雨相迎的礼遇,当下就有人拍案:“你这莽夫!季子怎么样,不是你我能评说的!”

这男子被这一喝,醉意醒了大半,声气不弱反强:“季子怎么样?季子生来为公子,你我生来为小民,他是天上云,你我就是沟底泥!事实在这儿,莫非我说地不对?!”

拍案那人道:“季子当然高贵,但你刚才话里分明对季子不满!”

男子面露嘲弄,声音极其不屑:“你脑子不清楚,连话也听不清?我只是对老天爷不满,季子不慕名利,偏偏二十岁就被称为贤公子,美名远扬,但你这样的人,撑死了也就能祈求自己能像专诸那样,走个大运,死后才被人知晓罢了!”

那人恼极了脱口:“我稀罕专诸那样么?死都死了,就算被人知道又如何!”

然而话刚出口,周围人脸色都变得不悦,时事疯狂,时人尚名,这话却与世道人心相驳!

男子扬起下巴,冷笑道:“专诸现在能得享宗庙,岁时祭祀,千百年后也是要留名史册的,人生苦短,不过三四十载,被后人知道他活过,你觉得还不够?我等堂堂大丈夫,不求扬名天下,但若是一辈子连个浪花都溅不起来,那活着和死了,于这世间又有甚么两样?!”

“好!”

“说得妙!”

这男子话音刚落,便听见轰然叫好声,还有人朝那拍案之人取笑道:“你不稀罕?你稀罕也没用!”那人嘴笨一点,也不知事情是如何到了这个地步,当下面红耳赤,拱拱手飞快走了

这枯黑男子便向四周答谢,重又坐下,颇有自得之色。

孙长卿多看了他两眼,这男子心思转地快,惯会不讲理,刚开始的话里明明对季子没什么敬意,但愣是把话题扯远了,最后合了周围人尚名的心意,反而赢得了叫好声。

然而他不乐意亲近这样的人,总觉得累且无聊,孙长卿想着,掏出一枚象鼻钱放在几案上付了酒钱,离开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