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2 / 2）

这花不知是给季子的，还是给谁的，虽然拿着不便，但更不能当众扔了，伍子胥微笑着环视了一圈人群，然后走过去，将花递给人群中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眼睛瞪圆，惊喜地接了过去，伍子胥以为这件事就此完了，然后就见那丫头似乎记起来了什么，捏着衣角拽了两下，然后行了个成年女子才作的礼节：“奴家~谢谢郎君~~”

这情意绵绵的语调、故意拖长的尾声，配上奶声奶声的嗓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伍子胥微笑着，点头，转过身，不语。

伍子胥领着王叔季札进了朝堂，姬光按之前与伍子胥商量好的策略，请求王叔季札继任王位，季札固辞不受，两人退让再三，最后季札跪下道：“臣只是一粗鄙之人，平生惟愿仰高履尚，惟仁是处，实不堪王位之责。万请大王不要再逼迫臣了，否则，臣只怕没有面目留于这世上了。”

季札的话中已露赴死之意，姬光不敢再求，深深叹口气：“王叔，侄儿依你，侄儿不再逼迫你了，快起来。”

季扎抬起头，却不起身：“还请大王到王位上受臣一拜。”

姬光转身回到王位上跪坐。

季札连着叩了三个头，朗声道：“臣季札拜见大王。”

姬光忙道：“王叔请起。”

君臣位分就此定下。十几日后，姬光正式昭告天地诸神，从此便是吴国第二十四代君王，号称阖闾。

伍子胥被任命为大夫，领行人一职，招待各国使者，处理吴国与他国的邦交。伍子胥又向阖闾推荐伯嚭，伯嚭被任为大夫，执掌兵事，待到夏末时再前往边境。

吴国国力贫弱，与楚国的富庶强盛不可同日而语，两国的军队编制、武器、风气等多有不同，眼下离夏末只有三个月时间，伍子胥便帮着伯嚭加快熟悉一应事务。

这天伯嚭去了一趟军营，晚上又和几个将领顺道喝酒，回来时已过了二更。他从小练的酒量大，这次喝得也不多，此时醉得刚好，处于神思清明的最佳状态。路上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闲步走了过去。

伍子胥帮阖闾登上王位，但阖闾却不便给他太高官职，因此又做了些其他补偿，比如赐了这么个大宅子。伍子胥从郊外的竹屋里搬了出来，伯嚭孤身一人也无亲眷，干脆也住这里。

“子胥兄。”伯嚭扣扣门。

两人已经相熟，伯嚭稍等了一下就直接推门进去，见伍子胥伏在案上，一旁摆着摊开的竹简，桌上一灯如豆。

伯嚭看了看伍子胥的睡容，一时竟有些稀奇。伍子胥是个精力非常旺盛的人，从早到晚很少休息，也不疲倦。处理政务，一个人能抵得上三个人。

伯嚭细细看了两眼，头发略凌乱，眉毛皱着，脸上惶惶，不太/安稳的样子。

伯嚭想，伍子胥挺不容易的。

他在郊外住了七年，忍了七年，日日夜夜想必很是难熬。

追自己的人没多少，一路逃来尚且精疲力竭，当年楚王熊居派了一整支左军追杀伍子胥，各种围追堵截，也不知道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伯嚭又看了看，喊醒吧？不像是什么好梦。总不能在桌子上睡一夜。

他的手刚碰到伍子胥肩上，便听见一声厉喝：“不许杀他们！”

不许杀他们。

伍子胥倏地坐起，满脸惧意，他急促喘息着，茫然地看了眼伯嚭，稍微一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