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赵家在京城有一座百年老宅，乃尚太祖在位时赐下的，坐北向南，富丽堂皇。不过赵家人都不待见这里，因为邻里三不五时就要上门拜访，特别是某些局势紧张的时候，门槛都要被他们踏破。

原本这朝皇帝最是令人省心，由于先帝夺位时把兄弟全弄死了，后来又专宠淳贵妃以致子嗣单薄，有资格争那位置的除开他就剩一个傻乎乎的亲弟弟，登基时可以说是毫无异议。而他本人励精图治，朝廷百官都小心做人，难得的河清海晏。奈何这位小皇帝看装神弄鬼的国师一脉不顺眼。

尤其看因故给大哥代职过几年国师的赵小叔不顺眼。

也不知这俩人缘何相看两厌，可两人为了恶心对方干过的事怕是连起居舍人都记不完。比如老宅里各种奇形怪状的御赐金蟾，由晟帝亲手摆置，几乎布满每一个角落，美名其曰招财镇宅。一两个还好，但堆一屋子癞蛤蟆换谁受得了，说白了就是当朝皇帝专门膈应人的，于是赵家人更不待见这里了。

聂齐楚一听叶浮舟说要住到赵姑射府里，当即表示他王府大门为他大开，不介意为叶浮舟提供个落脚的地，并苦苦相劝，明里暗里告诉叶浮舟国师府不是人住的地方。

他想到那座一回头就能对上张癞蛤蟆脸的“金蟾府”就忍不住打了个抖，寒毛耸立。

然叶浮舟婉拒了聂齐楚好意，跟着赵姑射踏上归程。

“青衣哥哥，这么多癞蛤蟆看得小舟好害怕啊，青衣哥哥今晚可以和小舟一起睡吗？”叶浮舟对着一屋子蟾蜍如是道。

赵姑射从眼尾看他一眼，倾身贴到他面前，一手按着他肩头顺着手臂抚下。两人面目近在咫尺，从这角度叶浮舟能顺着领口看见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引人遐思的白皙肌肤，他睁大了眼，呼吸骤然加重。

那人半敛着水色的眸，淡色的薄唇一张一合。

“不可以。”他掐住他偷偷摸上来的手，一扔，如是回答。

叶浮舟遗憾地啧啧几声，转头欢欢喜喜地占了赵姑射隔壁屋子。

第二天，赵姑**宫面圣，左右无事，叶浮舟溜溜达达地上了街。

京城繁华，明明日头尚早，衢路间已满是活气。轩盖摩肩过，来去皆贵人，有望族子弟，也有番邦商人，好一番开眼。

叶浮舟嘴里哼着小曲儿闲适地四处乱逛，直把这条街上的铺子都看全了，才脚步一转拐进条巷弄。

京城凫水巷一大片都是勾栏院，两列排开，遍地的脂粉美人香。还不到妖精出洞的时候，街上只三三两两散着几名恩客，皆提腰整胯，睡眼惺忪地从销金窟里出来，挟着一夜风流的余韵。

他绕到一座楼侧，两边瞧瞧，鹞子一般翻了上去。

既然出来了，就干脆探探芳甸阁什么情况，他记得昨日那老鸨就是从这边房间出来。

他挂在窗户旁小心听了半天动静，才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老鸨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房里整齐又空荡。叶浮舟在里面找了一圈都没什么收获，都是一些寻常妇人家的东西，顶多角落里藏着一些金银珠宝和卖身契，不值一提。

妓院的确是个隐瞒身份的好地方，此地鱼龙混杂，且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只要有心去躲，旁人很难能找到。岳师颐只说顾主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芳甸阁，叶浮舟并不知那是客人还是阁里的人，但总归与芳甸阁有些牵扯。

叶浮舟本想着若真有谁知道什么，那非掌管着整座楼的老鸨莫属，但现在……难道是他猜错了？

叶浮舟打开门，决定探完整座楼再说。

芳甸阁位于巷尾临江处，有一半都筑在水上。主楼两侧向渌水延伸出两座小楼，以飞桥回廊相连，环抱着中央一方台子，在主楼大堂和二楼长廊都能欣赏台上歌舞和其后的江景。

叶浮舟刚下到二楼就见不远处有两个小丫头趴在栏杆上对着下面台子指指点点，他藏到柱子后探头跟着看了几眼，发现底下原来是老鸨和那个叫鹿铃的女子。

老鸨的声音遥遥传来，“鹿铃，接下来的日子你就不用那么辛苦练习了，既然夕雾回来了，这里就交给夕雾练舞吧。”

鹿铃抱琴的手紧了紧，身后拿着各式乐器的清倌亦不知所措地放下手头东西。

“妈妈，我也未必比姚夕雾差，您就让我试试吧，您先听听我的曲子。”鹿铃低着头咬牙道。

老鸨一甩帕子，哎哟叫唤，“这哪能试试啊！原本剩的日子就不多了，再试就来不及了，怠慢皇上可是大罪。”转头又苦口婆心劝她，“鹿铃啊，我知道你琴艺高，也知道你被夕雾挤下花魁的位置心里不服，想争一口气。但这事不一样，你就别掺和了。”

“有什么不一样？她除了讨巧还会什么！”泪水在眼里滚了两圈，唰地就掉下来。

“就……反正就不一样，这事必须她去。”老鸨斩钉截铁道。

楼上两个小丫头之一叹了口气，“鹿铃姑娘也挺可怜的，之前为了宫宴每天练六七个时辰，晚上还要接客，几乎没什么睡觉的时间，现在说换就换。”

另外一个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也难怪她不甘心，之前王爷不是说要帮鹿铃姑娘赎身吗？可自从夕雾姑娘挂牌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对，我昨天看见王爷送夕雾姑娘回来的时候两人状态亲密，想必早就忘了鹿铃姑娘了吧。她这么执着要去宫宴大概也是想见王爷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