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数学系(2 / 2)
“发春了?”
“这么明显吗?”孟霆面色绯红,解开西装口子,敞开怀坐在沙发上,看向许晏行的眼睛里都放着光,一副“快点问我怎么回事”的意思。
“怎么回事?”许晏行很给面子,蹬着转椅正对着孟霆。
然后孟老师就手舞足蹈地跟他描述,刚刚在学校停车场,前面有个车就是进不去车位,他看着着急,就下车敲人家车窗要帮人家停车,结果,孟大少爷就跟人家对上眼了。
“我的天哪!好像是个女老师,也是咱学校的!特别特别礼貌,一个劲跟我说抱歉!我老鹿乱撞了一路……”
“叫什么名字?”
“没问……”
“教什么的?”
“没问……”
“有男朋友吗?”
……
“那你,知道啥?”
“睫毛特别特别长……”
许晏行无语地蹬着转椅坐到桌子旁整理上课要用的资料,对孟老师表示心服口服。睫毛特别长,他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昨晚余声倚着洗手间的门,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他的样子,他的睫毛也很长,上面还有细细的水珠。他放下书,回头问孟霆:“你知道,C大的楚国明教授吗?”
孟霆似乎还在自我荡漾中,闻言皱着眉头,似乎用了好大劲才理解他说的什么:“数学系的那个?挺有名的,不过好像去年隐退了吧……反正最近……好像没见他的消息了……”
“我之前也见过他一次,感觉是个挺随和的人……他……出过什么事吗?”许晏行并不关心行内的八卦,孟霆则是消息通。
“对了!前几年交流会我好像见过他!我找找……”孟霆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书柜里面拿出一本工作相册,找了半天,拿出一张合照。
第九届随机分析与相关领域学术会议。
“就是这位。就听说是隐退了,至于为什么隐退不知道。”许晏行看着孟霆指的第一排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笑容很温和,没有中年男人的发福迹象,渐渐与自己一面之缘的那个老教授形象重合。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男人身后站着的余声。
“我就说!我就说这么眼熟!”孟霆也看到了余声,“我想起来当时好像是楚国明带他去的,楚国明大概是他导师……”
许晏行皱起了眉头,如果只是师生关系,那昨晚余声的反应……
病房的气氛很诡异,余声默默地削着苹果,并没有想开口的意思,自己默默做着不把苹果皮削断的游戏。
砰的一声,床上的女人重重地放下水杯,像是故意打破安静。
余声缠着纱布的手一抖,长长的果皮应声而落,他咬着后槽牙,轻轻抬眸,看了病床上的女人一眼。
“我不要你可怜我!你给我滚!”女人蓬着头发,形容枯槁,凶利的眼神像钩子一样,声音尖利地一边喊叫着,一边推搡着余声。
余声头皮一阵发麻,甩开被女人扯着的袖子,开口语气淡淡的:“不要我可怜就别晕倒在我门口啊,您不来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妈……”
“你跟你爸都是一路货色,蛇蝎心肠的笑面虎,不用你这么假惺惺……”
“妈您可别说这话,就不怕我爸从地底下出来带走你吗……”余声冷冷地打断葛佳云千篇一律的谩骂,眼角带了些讽刺的笑意,重新捡起水果刀准备继续削苹果。
他初中时候父母离婚,因为他妈,也就是葛佳云出轨了一个有钱的小白脸,离婚之后葛佳云再也没出现过,余声跟他爸相依为命了几年,他爸就出车祸死了,自己就过上了打工挣学费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日子,直到去年某个早晨他一开门,发现了葛佳云不省人事躺在门口,他当时用了十分钟才确定这是他十年没见的亲妈,后来才知道葛佳云这是得了癌症离了婚,走投无路想起来还有个没养过几年的亲儿子。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余声都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当初狠心抛下他们父子俩杳无音讯的是她,如今奄奄一息厚着脸皮回来让儿子尽孝的也是她。而葛佳云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强词夺理,她每天歇斯底里地发着火,装成一个受害者的样子,似乎也是在掩饰自己对于自己毫无立场的无理要求的愧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挽回一点作为母亲的颜面。
恨归恨,左右血缘纽带是割不断的,余声没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葛佳云死在家门口,只得一边交着医药费,一边还不落个好,时不时来医院受几句难听的辱骂,左耳进右耳出,然后心里空落落地想,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我是你亲妈!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你……”余声默默地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面,抬手却发现左手一片鲜红,葛佳云嗷嗷乱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的手,无措地张了张嘴,再抬头看他时眼神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应该是刚刚推搡的时候被水果刀割伤的,倒不是多大的口子,就是血流得吓人。余声的动作就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把苹果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淡淡地看了欲言又止的葛佳云一眼,没说一句话,拿上外套转身走了出去。
护士包扎完之后,余声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两只手都包了起来,像只哆啦A梦,这样身残志坚还跟人约饭也太励志了。
刚出医院,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余声费力地扒拉开口袋,打开一看是成子航。
犹豫再三,还是按下接听。
“不管怎样,你必须辞职,不许再做那个工作了!”
“你听见了吗余声!”
“我们怎么说也是认识了七八年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
“子航,我自己选择的事,你不用费心了,好好过你的日子……”余声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开口确是不咸不淡的婉拒,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挂断电话。
“余声您能不能别这么刻意疏远我,怎么说我们也做过这么久的同学,当初那事……”
“疏远?当初是谁说要决裂的?”余声紧紧地攥着手机,咬着牙愤懑地压抑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狠心挂断了电话。
转身跟护士要了两个大号的创可贴,用力地把累赘一样的绷带解下来,换成创可贴,把绷带往医用垃圾箱重重一扔,像是下定决心割舍掉什么一样,然后深呼一口气,在一片呼啸而过的北风中,裹起大衣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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