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音乐节 上（1 / 2）

“还没来得及好好介绍，你好，我叫余声。”

余声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袖子里藏了一下，笑着看着从坐下就看起来一直有话要说的许晏行，彬彬有礼地开口。

“哦……我，我叫许晏行，是S大的数学老师。”许晏行直了直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教师队伍里根正苗红的领头羊，余光却在试探地想从对面那人那疏离的伪装下窥探出点什么。

嗯，话题引到了职业，余声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心里想着同样数学系毕业的成子航现在应该是在研究所工作来着。

“我在研究所工作，平时可能不经常回来，或者晚归，如果有打扰到的还望见谅。”余声面不改色地撒谎，还结合了研究所工作和自己本职工作的共同点进行了合理拓展。

“哦这没关系的，反正我睡得比较死……”研究所，挺酷啊这人。许晏行修长的手捏着筷子，下意识地在盘子上画圈圈，心里不禁连发感叹，当初自己实习的时候也在英国的研究室混过，实在是太累了，举目还都是不修边幅的地中海老教授，许晏行当时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干这个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性冷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余声挺拔的身形穿着白大褂在研究室的样子，脑袋里倒也不都是黄色废料，就是觉得面前这人跟那些说话都透着醇厚陈年老烟味的研究员不一样。

哪不一样呢。

许晏行抿着嘴喝水的当口，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余声，他皮肤很白，好看的眉毛轻轻皱着，浓密的睫毛垂下，明明就是很普通地在往外挑葱花而已，却让人觉得一丝不苟又不做作，像是在认真调试实验器材。

许晏行啧啧嘴，简直取向狙击，说不出来的魅力。

他忽然又想到那张合照，想起昨天余声的反应，许晏行不禁皱眉头，张张嘴想问，又觉得唐突，索性胡乱找了个话题：

“有女朋友吗？”

“楚国明是我研究生时候的导师……”

俩人一同开口，许晏行有些惊讶地抬头，余声正挂了些无所谓的笑静静看着他，一只手沉稳地挽着衬衣的袖口，跟昨天反应强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许晏行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被人看穿心思的八卦妇女一样，慌乱之余又觉得余声这句话的语气哪里不太对劲。

“啊原来如此……楚教授……现在好像隐退了？”许晏行不咸不淡地试探着，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戳人痛处，但是余声这么云淡风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出了学校就没再联系，可能是吧……”余声还在认真地挑葱花，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许晏行皱了皱眉头，觉得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了，看着面前的人低着脑袋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刚出校园没多久的小孩，笑了笑，往前躬身，拿了双新筷子，伸在对方碗沿上，虚举着，做了一个要帮余声挑葱花的姿势，还特意缩缩袖子露出了自己最满意的好看的手腕。

许晏行弯起嘴角，找了个自己最满意的角度，冲一脸茫然的余声轻轻挑了挑眉：

“介意吗？”

余声愣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开，把碗往前一推，同样挑了挑眉。

“劳驾。”

“In the year39 , assembled here the volunteers……”

“你怎么老是唱这首歌？”在许晏行在办公室第800次哼这首歌的时候，埋头写教学计划的孟霆终于忍不住扔过来一个用完的纸杯。

“我……又哼了吗……”许晏行目光迷离地转过头来，一脸怀疑地看看孟霆，然后在孟霆鄙视的白眼里瘫坐在座位上，仰天发呆。

那天晚上他跟余声俩人吃完饭出门的时候，街上哪家店放了首很耳熟的摇滚，许晏行想了半天，直到耳边传来低低的哼歌的声音，才想起来是大学时代经常听的皇后乐队的《‘39》。

For the earthold and grey，

因为地球苍老而且灰蒙一片，

little darling we’ll away，

亲爱的，我们因而离开，

butlove this cannot be.

但我的爱不会离去

……

晚高峰已经过去了，街上的吵闹喧杂却还没散去，霓虹灯和来来往往的车灯透过冰凉的冷风照过来些与这冬日格格不入的温暖，而在这一片远近的嘈杂和明暗的灯光里，余声的声音就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听不真切，却莫名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思。

许晏行愣愣地看着旁边不经意哼着歌的余声，他眸子亮亮的，鼻子冻得有些红，摇摇晃晃地看着周边的商店，薄唇轻启，隐隐能听出英文的发音也很好听。

“你也喜欢皇后？”许晏行讶异了一下，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研究员也喜欢摇滚，这种反差，绝。

“啊？哦？”大概是没意识到自己唱的歌被旁边的人听到了，余声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其实不只是皇后，”余声抬起头，目光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英摇吧，总觉得有种……激烈又颓废的感觉。”

致郁又抗郁。

许晏行明白的，皇后、滚石、披头士、blur、radiohead这些乐队在摇滚音乐井喷的上世纪，曾经是一代人的信仰。他也一样，这些让人振奋不已又触及灵魂的旋律，陪他一次一次走过了泰晤士河边，走过挑灯死磕论文的夜晚，走过最张扬的热恋和最消沉的失恋，走过一次次崩溃过后的重振旗鼓。

他忽然就觉得眼眶有点热，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重新翻涌起来，带着北欧的雾气裹挟着年少轻狂和爱恨情仇，让他觉得这几年异国他乡的日子好像一晃而过的一场梦，这样一下子想起来，仿佛自己还是那个不谙世事仗剑天涯的小男孩，倔强地扬着张脸跟老爸说我就是喜欢那个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