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之歌（三）（2 / 2）

男子牵起小孩的手：“是你带来的？”

小孩害怕地看着男子：“不知道……”

突然，一小人指向那孩子：“是你！你不和我们玩，偏偏要叫别人！”

“不是、我……”

那群小人很生气的样子，都围上来。

东明问：“那你要不要和我玩？我们在湖东岸捞鱼，湖东岸有一颗大苦楝树，可以在树下待很久。我叔叔家有很多吃的，会炸鱼吃，你去不去？”

小孩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东明不管周围的其他小人，自顾自地和小孩说起话来。

老甫见这孩子无心来此，就带着男子离开了，他问：“楝，那孩子该怎么办？”

“等他和郁谷待一会儿，我就送他回去吧。真奇怪，怎么莫名来了这里？”

“郁谷在这里待久了，又走不了。那孩子定是他引来的。”

“郁谷什么时候能走？”

“他走不了。”

“我们不也走不了么，我能一直陪他。”

老人只笑笑：“呵，说来郁谷这孩子也奇怪，一点也不怕人。你看他们——”

东明拉着郁谷的手走出那群怀着敌意的小人：“你来，跟我走。”

“去、去哪里？”

“去我给你说的湖边，湖边，还有其他人呢，他们现在应该也捞到鱼了，我带你去看。”

“不行、不行，”郁谷双手拉住了东明，“你走不到的，走到天黑也走不到的。”

“为什么？”

“这里很大、很大，我走过，走了两天也没走出去过。”说着，郁谷感到十分悲哀。

“那你怎么来的这里？”

“我是被别人带到这里的，他让我一直一直待在这里。”

“为什么？”

“我不知道……”郁谷似乎要哭了，“我想回家……”

“那你家在哪里？”

“我忘了……但这里肯定不是我的家。”

“我不信！我要带你回家！”

郁谷摇头，他知自己无法离开这里的，便只道：“不如你给我说说，你的家吧？”

“我的家没什么可说的。”

“那湖呢，你刚刚说了湖，湖边有棵苦楝树。”

“湖……”东明回忆着：“好，我给你说那个湖。”东明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郁谷也坐下。“我叔叔家，住在湖边。那片湖很大，很深。夏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去钓鱼。而我们，喜欢在水边用网捞鱼。水边浅，可以看到很多小鱼，运气好的时候，半天就可以捞到半竹篓呢。水边还有很多花，黄的、白的、紫的，女孩子喜欢摘去编手串。我娘就会编，她夏天会编好几串给我妹妹戴。水边还有一种灌木，上面会结红色的小果子，那种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可是不能吃多了，吃多了会头晕。上次，三虎就摘了一大把，偏偏要吃完，最后晕得连路都走不动。三虎呢，最不喜欢听别人说的，每次都这样。他就喜欢欺负明子，我们就帮着明子……”

虽然东明说的故事断断续续，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但郁谷仍听得如痴如醉。郁谷仿佛看到了那片大湖，仿佛看到了开阔的蓝天，仿佛感受到了炽热的阳光。东明说到的三虎、明子，似乎也活生生地浮现在郁谷眼前了。郁谷觉得世界热闹起来，再也不是苦楝树遮天蔽日的浓绿枝干，林中湿冷的气息也褪去，阳光的热量开始在他身上蔓延。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偏西。

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他道：“小友，时候不早了。”

东明回头。

“我送你回去吧。”

郁谷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对东明道：“你要走了。”

东明点点头，对这个听自己闲说了很久的孩子道：“我叫东明，东方的东，明天的明。你叫什么？”

郁谷一时说不上来。

男子替他回答道：“他叫郁谷。忧郁的郁，山谷的谷。”

东明握住郁谷的手：“我要走了，郁谷。”

“嗯……”郁谷记得，在告别的时候，应该说一个词的。可是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郁谷，我走了。”他依然握着郁谷的手。

“嗯……”郁谷呆呆地站在那里，连手上的温度什么时候褪去的，也没感受到。他只看着楝领着东明离开了这里，而自己，仍伫立在这片苍绿的树林中。

那天，郁谷一直坐在树下，直到夜半。他的泪洇湿了树干：“楝，要怎样，你才肯借我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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